“好好说话,跪着作甚。”陆炳一边沏茶一边眯眼望着跟前的女人问道。
“奴家有错,自然要跪。”
“你何错之有?”
“归府几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未能好生伺候老爷,是为有错。”
“你错不错,知道该问谁吗?”陆炳挑了挑眉问她。
“家中一切自然是老爷做主。”
“错。”陆炳把茶碗往桌上一扣,严肃道,“我是一家之主不错,可你的事儿,是夫人说了算。”
薛长锦咬了咬牙,颔首道:“是……”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你记得么。”
“您……您说……”
虽然说上次回来的时候陆炳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可非要她抓住重点,她不确定,就不敢啊。
见薛长锦支支吾吾,陆炳叹了口气道:“我那是就提醒你,以后万不可再像现在这般行事,你竟丝毫也无觉悟?”
“您的意思是……”
“这样的事也要找我亲自来,我看起来很闲?”
“不不……奴家的意思是……意思是……”
“不必说了,规矩二字我早已说得清楚,你的事儿本该向夫人讲明,其余有必要再谈。”陆炳说着顿了一顿,说,“薛长锦,现在居然是我在这儿对你说教这些道理,你不觉得不妥么?”
“老爷恕罪!”薛长锦赶紧磕了个头惶恐道,“是奴家不懂事,误了老爷事!”
“这么说……你让我来就说这个?”陆炳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问。
“这……这……我……”
“你不是向来伶牙俐齿?怎么这么点问题都答不清楚,支支吾吾?”
“老爷恕罪!只是……只是您说……凡事向夫人请明,有些事……奴家委实不太说得出口……”
“什么事说不出口?”
“奴家只是……想尽一尽妾室的本分。”
“哦。”陆炳一口气把茶喝干了,说,“去找夫人。”
“这……不是奴家编排什么,只不过夫人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这本是极小的一件事,为此伤了夫人感情,伤了大家和气,那都是奴家的罪过,奴家怕是担待不起啊。”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接你回来吗?”
陆炳这个冷硬的问题让薛长锦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她赶紧抖擞精神直起腰摇了摇头说:“奴家不知。”
“念你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生母,也确实吃了些苦头,若这辈子就蹉跎在庵里头,未免可怜。”
薛长锦心中莫名一沉,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涌上心头。听陆炳这意思,是因着可怜她所以才把她接回来?除了可怜……难道没有别的意思了?
不,她不接受,这无异于扇了她一个耳光。
“是……吗……那奴家,感谢老爷垂怜。”薛长锦说着又扣了个头,没有让陆炳察觉她有些异常的神色。
“既然知道感谢,就好生去给夫人陪个不是吧。”
“什么……?”薛长锦张了张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让我……去给夫人道歉?”
“你不情愿不成?你自己想想,你过去真是一件错事也没做?”
“老爷您这样说……奴婢委实无地自容,确实奴婢过去干了不少糊涂事,可老爷您也说了,我这不是……在姑子庵里也吃了不少苦,您若是还要惩罚奴家,明说便是,何苦绕个弯……”
“绕弯?薛长锦啊薛长锦,原来我说了这么多,你根本没听懂,好,那你就先仔仔细细地想想我说的话,再来跟我提别的!”
陆炳咬牙切齿地说完这番话就呼地站了起来转身往屋外走,薛长锦冲着他的方向膝行了几步喊了两声:“老爷!”一激动她头上的假发又摇摇欲坠,她赶紧扶好头发,抹了抹眼泪,默默看着陆炳迅速远去的背影咬着唇。
好,认错是吧。她含着泪心中恶狠狠地想着,非要去正夫人那里,左右也是不能不去,那就去呗,只不过这一次可不能只是去道歉而已。虽然她也受过很多委屈了,可唯独这样的委屈不能白受!
对,不能白受。
打定了注意她立刻行动,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叫上采茗动身了。
正夫人果然正在桂昌院里,薛长锦去的时候她正在画画,这是新来的婢女流霞告诉她的。
不过她还是去通报了主人,薛长锦这才得以进院子去见夫人。
“奴家见过夫人。”薛长锦走到正在作画的杨晨希身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杨晨希转过头来,先瞟了瞟她头顶上的假发,才把视线落在她脸上,搞得她面上一阵窘,却也不好说什么。
“你两日没出现,我差点忘了你这个人。”杨晨希慢条斯理地说着,又在画上添了几步,道,“看来二娘真是本色不改啊。”
“不,不,大姐姐误会奴家了,奴家……正是来向大姐姐赔不是的。”薛长锦慌得赶忙跪了下来赔罪。
“哦?赔的什么罪?”杨晨希挑挑眉问,看也懒得看她一眼。
“奴家自过去以来,一直对大姐姐疏于礼教,有违妾礼,方才老爷对奴家好生说教了一番,奴家也明白自己委实对不住老爷和夫人,特来请罪。”
杨晨希轻笑了一声,这薛长锦看来是这辈子也学不会好好讲话了。
“那你就请罪吧。”杨晨希满不在乎地应了句。
薛长锦愣了一下,咬了咬牙,也只好朝着地上连磕了三个头,磕得掷地有声的那种,然后抚了抚稍微有点歪的假发说:“请大姐姐宽宥宽宥奴家吧,奴家知错了,若奴家实在有什么不周正的地方,还请夫人多多指教。”
嗯,这几番话说的是十分周全只可惜从内容上来说,空洞毫无实质。
不过杨晨希也是懒得指点到这个份儿上了。
“嗯,态度倒是无可挑剔。”杨晨希伸手接过一旁的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慢条斯理道,“还有什么事儿么?”
“嗯……奴家是来求姐姐开恩,给奴家一个报答老爷夫人不弃之恩的机会。”
“怎么说?”
“请夫人劝说老爷,早日繁衍后嗣。”琇書蛧
果然,薛长锦抬眼瞟了杨晨希一眼,她的脸色骤然就变了,嘴唇也咬紧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侍奉老爷替他生儿育女?”
“正是。”
杨晨希又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更加可怕了。
“老爷将你带回府中,是为了这个吗?”她冷冷地问。
“不然呢?奴家很明白为妾的本分,奴家虽身着绫罗绸缎,终究也是一个只负责供主子消遣,得幸便承宠繁衍后嗣的家奴而已。”
“那你还……敢开口问我要老爷?”
“夫人,如果不是您这般的夫人,奴家也是万万不敢把这样的本分明说了的。”
“我这般的?我这般是什么意思?”杨晨希猛地站了起来转身怒斥道。
“您不是很明白么。”薛长锦平静地垂着眉眼说,“您是个石女啊。”
“你……!”杨晨希一听登时咬紧了牙,给气的憋红了脸。
“奴家万万不想这样将夫人的伤疤揭发出来,可老爷子嗣的问题难道不是迫在眉睫十分严重么?我以为夫人也有所自觉,所以只是来提一提而已。”说完薛长锦又往地上拜了一拜,态度和口吻都十分谦恭。
“你欺人太甚!”杨晨希一脚踹翻了刚才自己坐的椅子怒吼道,“这种事轮得着你来说吗!你好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奴家是老爷的妾,是陆府繁衍后代的工具,所以奴家要尽到这个责任,否则就是愧对陆府对陆家这么多年养活奴家。”
这说的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身边站着的小侍女都快要信了。杨晨希瞪圆了一双眼用颤抖的手直直指着薛长锦,龇着牙纠结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以为你想生就生?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正夫人!我点头你才有这个够胆去碰老爷!”
“所以您这是不打算点头?”
“废话!”
“您是要让老爷这一脉,断子绝孙吗?”
杨晨希那张近乎狰狞的脸突然僵住,嘴角抽了一抽,气势立马弱了三分。
薛长锦欠了欠身,十分平静地说:“奴家眼睛不瞎,看得出老爷和夫人情深意切,奴家自然也不作那些非分之想了。既然奴家的肚子还能用,那么就让奴家替夫人您把您不能坐的事儿做了,您那么信任的男人不会碰了碰别人就变心吧?反正今后生出来的孩子也是由夫人您所有的,要拿走就拿走,甚至不让他认我也好,您是正夫人,您愿意如何就如何,可您宁愿浪费我的肚子也要让老爷膝下无子,这奴家就不能理解了。”
杨晨希后退了两步,指着薛长锦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在这里说这种话,成何……唔!”
她身体一歪一个趔趄就倒向一边,几个婢女赶忙上前来扶住她,一叠声地叫唤夫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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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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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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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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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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