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打了个喷嚏,身上抖了一抖,突然觉得冷了。
会冷是当然的,现在他刚洗完澡出来,早先屏退了所有下人,没有那么多人来给他效率极快地一件一件套上暖和的衣衫,甚至奉上热酒。
他现在就穿着一身单衣走出混堂,冷气四面八方袭来,刚从澡桶里带出来的暖意瞬间被冷得无影无踪,他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仔细一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没了配偶下人多得是,怎么也怠慢不到自己头上。是他自己不愿意带侍从不愿意招人服侍,无论在家中何处都宁愿自己动手做事,取个东西找个物件,无论多远多麻烦都亲力亲为,也就是在夫人离开后没几天开始的。
他实在没那闲情继续深究想下去了,他只想赶快找件温暖的衣袍给自己披上取取暖。
于是他快步走向自己的衣柜,打开柜门就开始胡乱翻找起来。
冷不丁肩上一沉,一件狐皮大氅就披在了他的肩头,一双柔荑绕过他的肩头给他系紧系带。
“你……”
陆炳正想转头,正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女子轻柔温婉的声音:“大人纵使英明神武,和我爹那样的市井汉子也差不多,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病倒是迟早的事。”
“阿茶。”陆炳也压了嗓子唤了。那双温软的小手替他系好了大氅,陆炳便想转过身去,阿茶却抵住了他的后背,说:
“老爷,等等,奴家有话要说。”
于是陆炳就站着不动了,静静等着阿茶说完。
他感觉到阿茶的小手扶在他的背上,指尖在有意无意地抚着衣料。又叹了口气,沉吟片刻,才开了口说:
“老爷,奴家知道你不愿意听罗嗦的废话。奴家此来就是来与你说一件事,只这一件事,奴家可以拿命求您,以跪求您恩准。”
“你不是不说废话吗?直说吧。”陆炳的口气虽然有些横,话语里分明却有些无奈。
“给我个儿子。”阿茶咬了咬牙说,“等我生下来,我就把他交给你,交给未来的夫人,然后我就离开,走得远远的。你若是让我去死,我也可以欣然去做,总之,等我完成了这桩任务,已经没有用的我当然会彻彻底底地消失。若是老爷嫌烦,奴家也可以把父亲带走,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若是有……你但可以痛下……”
“够了。”陆炳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怒道,“别说了!”
阿茶的心跳瞬间开始加快,光是手背上被包围的温暖就能从指间暖到四肢百骸,让她皮肤上掠过一层鸡皮疙瘩。
“你会后悔的。”陆炳果断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绕过她走开了。阿茶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咬咬牙转身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陆炳的腰。
“你……?”
“我不会后悔的!后悔我就不会来这儿找您!”阿茶一边喊一边死死抱着不撒手,瘦弱的胳膊这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箍着腰不松,“之前是我愚钝,自打我进了这府里就没有别的选择了,老爷……求你了……”
也不知道阿茶是不是故意有心的,连那曼妙轻柔的腰腹曲线他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不只是身躯,那么近的她身上那种幽香芬芳也从鼻子,甚至每一个毛孔钻进他身体,让他呼吸都开始乱了节奏。
这种气息……女人的气息。真是久违了。
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早已燥热了起来。
“……松手。”陆炳掰开她的手指,抬步想继续往前走。未曾想没曾想阿茶虽然被松了手,却立马又绕到陆炳跟前来跪下挡住了他的去路,伸手扒住了他本来就松松垮垮的腰带。陆炳突然想起来那一天同是他俩独处的时候,阿茶也是这么跪着求他饶恕她的罪过,让他准她可以不用侍寝。那时候他果断地准了,那现在呢?
简直是可笑可悲。
“我来伺候您。”阿茶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手解开他的腰带,声音低得像呓语,“我……我会小心的。”
陆炳的嘴角抽了一抽,他总想说点什么拒绝她做点什么推开她,但是现在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阿茶替他宽衣解带,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又无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喉咙很干啊。
他舔了舔唇,鬼使神差地也跪了袭来,双手握住了阿茶纤弱的双肩,五指上仿佛有一种不可抗力教他越握越紧,直到阿茶带着哭腔哼了一声:“老爷!……疼!”
她那张小脸已经梨花带雨,眼眶里泪光盈盈,也不知道何时流的泪,眼里已然如一汪秋水潋滟无方,陆炳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
“我……”
“哎呀!”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惊得陆炳手一掀竟把阿茶给推倒在地,自己趔趄几步勉强站了起来。
他抬头望去,柱子边扒着帘子的小丫头不是林至苍还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儿?”陆炳慌得差点咬了舌头,林至苍嗷地嚎了一声,就地一个滚翻倒在地上仰面躺着,陆炳这才看清她身上沾了不少雪屑,一张小脸煞白中带青,看来真是受了点苦。
“我帮你救了你老婆!你就这么对我!要不是我赶得及时你你老婆早就被掐死啦!”林至苍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哀嚎。陆炳赶紧走上前去把她拽了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林至苍这才委屈巴巴地扁着嘴说:“我饿了。”
“我去拿吃的。”阿茶说着也不等人回应,站起身匆匆就跑远了。
陆炳给林至苍找了几件摸起来够厚的袍子,脱了外套把她包起来放在炕上捂着。林至苍这才开始舒服地哼哼,就在她哼哼唧唧唱着小调的时候陆炳神色微妙地坐在了她跟前,他刚刚才重新系紧了衣带。
“你们俩在干嘛呀,姿势好奇怪,刚才。”林至苍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睛问了坐在对面的师弟,陆炳沉默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
“我可不懂,我还是个孩子。”林至苍翻了个白眼说。
“孩子?”陆炳冷笑了一声,“你这个孩子一个人连夜赶去涿州又马不停蹄回来,成年男子怕也难有你这么顺利。说吧,我的人怎么样了。”
“你的人没伤着!”
“我说的是锦衣卫的弟兄们。”
“哦。”林至苍瞬间变成冷漠脸,“那些人连现场都没参与,能有什么事儿。”
“那就好。”陆炳的眼神说话时就恢复了淡漠,“这一趟辛苦你了,说吧,想要什么谢礼。”
“你就问……这个?”
“对,就这个。”陆炳心不在焉地拨了一下桌上的棋子,“今天太晚了,明日我再送你回去。”
“好呀好呀,明天早餐我要吃……”
“老爷,阿茶送吃食来了。”
林至苍的话被门口阿茶自报来意打断了,一大一小齐刷刷把视线转移到门口,出现的阿茶早已拭干了泪水整净了面容,一脸平日里惯有的平淡如水,端着盛着美味点心的银盘出现了。
“进来吧。”陆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阿茶便低眉垂首捧着热腾腾的汤羹糕点走了进来,闻到那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林至苍顿时瞪圆了双眼,死死盯着走过来的阿茶手上的银盘。
阿茶将盘子羹盏放下,林至苍迫不及待地就开动了,喝了一大口甜豆汁儿,脸上都笑得乐开了花。
“好喝!谢谢小姐姐!”林至苍满嘴豆渣子朝着阿茶咧开嘴笑,阿茶面不改色,淡淡回道:“这是奴举手之劳,小姐不必道谢。”
小姐……
陆炳若有所思地望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林至苍,陷入了沉思。
“老爷,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奴家先退下了。”阿茶低着头声调毫无欺负地说道,陆炳摆摆手准了,阿茶这就弯着腰退了出去,顺手还带上了门。
“哎,今晚我睡哪儿?”林至苍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口齿不清地问。陆炳又扬起那标志性的似有若无的弧度,笑问:“你想睡哪儿?”
“唉,管他啦,等我吃完再说。”林至苍说着又灌了一大口汤,唇齿间是根本空不出间隙说话了。
第二日鸟鸣声才叽喳几声阿茶就起了,自从那次被父亲拦道被教训一顿后,她每天早上都养成了这种习惯。
然而她过去早起也不做别的,只是站着等候在陆炳门前什么也不做,她倒是想进去,她的主子不让,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向来无比坚决地把她拒之门外,门槛也不让她踏。
冯万全过问过好几次他们俩的情况,每次听完都是摇头叹息拂袖而去。她也无可奈何。
就是干站着,她也得去。
于是这一次阿茶仍然是打扮妥帖了前往陆炳房前,几个路上早起扫洒的下人斜眼瞧见了她,完全不顾眼明心活的阿茶就在跟前,也照样迅速聚集在一起指指点点,频频斜眼。xiumb.com
阿茶默默吞了几口唾沫,只当做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直至陆炳门前,立在一边站定。
本来都打定主意这么低着头站到中午的阿茶冷不防那么一瞥,又重新抬起了头。
陆炳的房门似乎并没有关紧,阿茶眯了眼伸了伸脖子看了一会儿,果然房门是虚掩的,中间留了条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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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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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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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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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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