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挽着手上烟袋街溜达去,做事向来有条理又细心的阿茶早已列好了此次出行要购置的物品名单,弥月拿来一看,之前阿茶一直遮着掩着不给看,这会儿出门了才把完整的单子交给弥月,让她帮忙看着点节省时间。
弥月一手拿着单子,一手主动替阿茶拿了包袱,有些难见的食材,原料得去偏僻的不为许多人熟知的地方买去。他俩七绕八弯拐了几乎半个城的大街小巷,花去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最后两人手里都是满满当当,把人也给累了个够呛。
她们就近挑了一处干净的茶棚暂作歇息,阿茶弥月把满怀的包袱呼啦一下扔在桌上一半,凳子上一半,终于空出手的弥月直接趴倒在桌上仿佛是再也起不来了。
“有那么累吗?我怎么不觉得?”阿茶一边给弥月捏了捏肩一边笑道。
“切,”弥月抬起头白了她一眼说,“你那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我怎么能和你比?”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只不过……”
“尽职尽责照顾主子,我懂我懂,你每次都是这套说辞。以前你还跟我说过你绝对不会让那个谁谁谁碰你一根手指的,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他,现在呢?好几天魂不守舍,老往门口晃悠,偶遇那个谁谁谁就躲在暗处看半天,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你可别是整天就盯着我瞧吧?”阿茶遁世面红耳赤,弥月贼兮兮地笑起来:“你看你看,不打自招了,这有什么好羞的?你该不会真忘了,你是他的妾啊……”
最后一句弥月很贴心地压低了声音,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阿茶心里委实慌了一会儿,然后才勉强平静下来。
“我没忘啊。”阿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那些深宅大院里,一儿半女也没生的妾多了去了,也不差我一个。”
“可问题是老太太那边你要怎么交代啊?”
“我就说我天生是个石女,那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妨碍你搞定那个谁谁谁啊!”
阿茶的嘴角抽了抽,慌忙移开眼神道:“不我不会做的,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这样钻她的空子……”
“你看你看,又承认了。”弥月呷了口茶得意洋洋道。
阿茶顿时又慌了起来,一双手简直不知该往哪儿放。
“我……我又承认什么了?”她还想辩解,弥月挑了挑眉说:“你承认了那种事,你不是不想做,而是碍于夫人的情面呀?”
“我……”
“你这个人啊,我最了解了,没错你是很聪明很机灵,可是你从来没接触过男人呀,这种事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嘛,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轻易就解决的呀。”弥月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来跟你说几句大实话,你爱听不听。你最不想得罪的那位夫人啊,这一去怕是真难再回来了,就算回来,那也十有八九是正式回来办理离异手续的,就算你跟夫人还有点情分吧,但如果以后换个新夫人,你膝下无子甚至老爷都完全不宠你,你想想你可怎么混呀。那真是老太太都帮不了你了!”
“别说了……!”阿茶扶着额,秀眉蹙成一团,“让我……静静。”
“哦,好罢,那我去别处逛逛,刚才路过好些摊子看见不少好东西呢!”弥月说着眼里又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我一会儿回来找你啊,不会太久的,你别跑了!”
“知道了,你去吧。”无比烦闷的阿茶甚至都没察觉到弥月有什么异常之处,只顾着一口接一口地喝闷茶。
弥月抓了点碎银子离开了摊子,走了几步回头看看确认阿茶仍然无心顾及别人后,这就加快了脚步开始小跑。她跑起来时脚下步伐相当的轻盈迅捷,速度之快当然也远超一般人小跑的水准。没多时她便绕了两条街闪入一条后巷之中,摸到了一扇朱红木门,轻轻扣了三下。
开门的小厮见着她便皱了皱眉,侧身让她闪了进来。
开门小厮将门关上后,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这才压着嗓子对弥月说:“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万一老爷这时候没空你可不白跑一趟!”
“那老爷现在到底有没有空?”弥月急乎乎地追问,那小厮翻了个白眼说:
“有有有,算你运气好,老爷在藏雪洞听曲儿呢。”
接着弥月也不废话,由那小厮在前边开路,弥月是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别人的视野之中的,因此那小厮总要先在前边专门走偏僻小路,左右上下确认了没有人才招呼弥月上来,就这样一路来到藏雪洞附近。两人在一个只有一幅石桌椅和一口水井的小偏院站定了。
“你在此稍后,我去探探老爷。”说罢那小厮便疾步离去,留下弥月一人在院中焦急等候。
约莫等了小一炷香的功夫,陈寅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小院子门口。
弥月见了赶忙上前拜见,半跪在陈寅跟前道:“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吧。”陈寅扶着石桌坐了下来,神色有些严峻。
“二日前属下在陆佥事府上来了几个锦衣卫,其中包括他的结义兄弟刘贤刘镇府,属下听见他们聚在一处后便拿出所谓大人您三年前牵涉辽东军变,曾也获利其中,甚至与吕经交好的书信证据,甚至捏造出了您至今还暗中资助吕经的所谓凭证。”弥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继续道,“属下听这几人口气,手中所有的对您不利证据应该远远不止吕经一事,想必陆佥事常与属下鹰犬聚于一处搜集证据。”
“嗯。”听完这番话吼,陈银花白的胡子动也不动,他沉吟片刻又说,“那过后呢?你可有继续跟进?”
“自然是有的,大人。第二日属下趁机潜入陆佥事房中,没有拿回证据,倒发现一盆灰烬,里头还有几片没烧完的纸片。”
陈寅勾起一边嘴角哼地冷笑一声,说:“还算这小子看得明白。”
“大人,属下一定想方设法将那些污蔑大人的黑证带走销毁,只是……”
“只是?”
“只是属下现在只是陆府上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的侍婢,想要接近陆佥事难上加难,机会太少。”
“那你可有应对之法了?”陈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好整以暇地问。
“属下观察几日发现,属下这位不受宠的主子,其实根本不是安分的主,只是她曾与陆佥事发妻有旧,因此心中有愧,但还是……”
“行了,这些不是我应该听到的。”陈寅粗暴地挥了挥手打断弥月道,“我想要听到的是你能否毁掉你口中那些黑证,什么时候能办到。”
“是,属下失言,请大人恕罪。”弥月又拱了拱手道,“属下一定会有机会销毁证据的,请大人宽限十日,届时定有分晓。”
“好,我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果决干脆。”陈寅拍了拍石桌说,“除了想法子销毁证据外,你别忘了当初我将你安插进陆府的真正目的,尤其是现在年关将至,我致仕之前的最后关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岔子。陆炳结交的每一个外臣,参加的每一次宴会,收的每一份礼单,贪的每一份不义之财,你给我通通看在眼里,见机行事,像陆炳这样的人一次敲打就想让他安分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我也不能给他任何一个作妖的机会!”
阿茶拖着腮一个人呆坐在茶摊上,脑子里不断回放刚才好友离开之前说的一番话。本来这个问题她一直避而不谈,就算老太太之前话说的那么绝,她也还是倔着性子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一边不想,日子先得过且过下去,走一步看一步。
但是方才冷不丁又扯上这个话题,她现在根本无法彻底转移注意力,脑子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不受控制,就这样顺着好友的话语和思路不断地滑落下去,陷进这个问题无法自拔。
因为听弥月这么一说,她实在是越想越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啊!
可她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谨慎地提醒她这样是很危险的,可那个声音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到底怎么危险。
危险?到底是什么危险?什么最危险?
她捂着头苦想了仿佛有半日,仍然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仍然没法下一个明确的判断。
于是弥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仍然坐在摊上抓着头发两眼发愣的阿茶,甚至她都没察觉到弥月靠近了。
弥月端起她面前的杯子摇了一摇,发现里面满满的茶水都是凉的。
“哎?”突然反应过来的阿茶浑身一震,抬眼一看,见是弥月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回事啊?我去了这么久你都在这儿发呆呢?”弥月又拿起茶壶摇了摇,里边的茶水果然还剩了许多咕咚作响。
“我……”阿茶局促地撩了撩鬓发说,“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想人吧?”
“哎呀……别拿这事儿开玩笑了,你明知道老爷心思不在……我身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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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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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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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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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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