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看着陆炳拉着歌妓离开她的视野,离开了这破败的偏院。
她真的怀疑自己的鼻孔正在喷着蒸汽,强忍住怒火让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夫人,您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玲珑倒先跳起来了,“那个没眼力的贱人也忒不识时务了,就算今后那歌妓要住进咱们府上,当家大娘子都认不出来?真是个欠揍的贼囚根!”
不得不说玲珑骂得有几分解气,然而现在的杨晨希是“好生气哦但是还要保持笑容”的矜持状态,她转身对玲珑莞尔一笑说:“所以咱不跟他们置气,免得掉了身份。你看,你再怎么着也是我的仆妇,而那婢子是个歌妓的使唤丫头,从这一层来看你已经赢了啊。”
“对……对呀,夫人说的太对了!”玲珑两眼一亮仿佛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那么个贱胚子再怎么高攀也比不上夫人您金枝玉叶,老爷只怕是一时蒙了心才会被那个狐狸精骗了,反正夫人和老爷的日子长着呢。”
“哎呀,你怎么确定那歌妓就是骗感情来的呢?”
“老话说得好啊,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嘛。”
杨晨希伸手抚了抚额头上的青筋微笑道:“玲珑啊,你大字不识几个却学了不少粗俗俚语骂人粗口,这可不好,既是我的使唤人,就得收敛着些,也算是替自己积点口德吧。”
“是是,奴婢知错。”玲珑赶忙点头哈腰地认错,“夫人您心善,奴婢知道,咱们就不和她们一般见识,反正那歌妓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得了,咱们回去吧,站这么久还真有些冷了。”杨晨希搓了搓手说,于是玲珑欢天喜地地搀了她往前迈出步子一边殷勤道:“夫人既觉着冷,奴婢给您烤火盆去,新进的铜手炉呢,奴婢看那上边的花纹也是极好看的。”
“这才入秋就用手炉火盆?这也太小看我了,小心给我暖出病来。”
“啊……?夫人,这还有这一说啊?”
“当然,捂惯了见不得风,暖久了受不得凉,照你这么个暖法,今后还没入秋我就得感冒!”
“感冒……是什么呀?风寒?”
“对对对……差不多类似就是那样的……”
一主一仆的声音随背影一道渐行渐远溶入夜色,只这样一件消失恍惚而过,时间久已经踏入深夜。杨晨希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让受凉的自己赶紧泡到澡桶里去,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多好,没准心情都跟着变好起来了。
估摸着自己有泡了四五十分钟了杨晨希才恋恋不舍地从桶里爬出来,热气腾腾地穿好衣服披着半湿的长发哼着小曲儿走出混堂。到了这儿玉箫还没出现,杨晨希就默认她是不会回来了。
玲珑帮着她擦干头发又拿了梳齿细密的梳子替她耐心地梳着头发。听说以前甄氏特别喜欢别人这样伺候她,不仅仅是舒服的缘故而已,她坚持认为拿这种细密的梳子能够提高发质让头发看起来光润水滑。不止如此她的洗头水里面也是惯常加了东西的。
杨晨希对中药没有研究,既然这身体的原主人钟爱这种护发方子那她也乐得接受,这会儿杨晨希躺在美人靠上发愣走神,乌黑的长发从靠沿垂挂下来由玲珑一下一下细致地梳着。
这小日子也过的挺舒服的,杨晨希只觉得自己这是苦中作乐。若是原装的闺秀小姐会觉得这样的伺候是理所当然的,她这样掉包的现代女吊丝落到这种境地内心总是在偷乐的。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击声把昏昏欲睡的杨晨希惊了起来,而正在替她梳头的婢女措手不及,让猛地坐起来的杨晨希扯到了自己的头发,啊地一声惨叫起来。
“痛痛痛……”杨晨希抱着头哼哼唧唧,帮她梳头的玲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罪:“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算了,去看看是谁来了。”杨晨希忍着身上疼起的鸡皮疙瘩吩咐道。
玲珑领命慌忙而去,杨晨希仍旧抱着头默默忍痛。
“请问……夫人睡下了吗?”门口传来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声音,仔细一分辨似乎是在这么说。
这声音仔细一听,不就是最常跟在陆炳身边那个惯使的小厮成安么?
“夫人还没睡下呢……不过,你有什么事?”这是玲珑在回复。
“怎么是我有事,我来,当然是因为老爷腰来啊!”
成安这话让本来躺下的杨晨希又马上坐了起来。
“真的吗!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杨晨希瞬间有种想装死的冲动。
玲珑回来禀报后得到的就是杨晨希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用多说傻子都看得出来她没心情。
“要不夫人……我去回了成安?”玲珑试探地问了句。
“不成,你让他直接来吧,反正我懒得动。”杨晨希伸出手拿指头梳了梳额上浓密的头发打着哈欠说,“刚洗完,不梳妆了。”
“这样……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有责任也是我担,你照做就是了。”杨晨希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竟然被自己沉重的头发扯得脑袋都不能控制得往后仰了一下。
于是进门之后的陆炳,看到的就是自家夫人胳膊里抱着一捧乌溜溜的黑发站在桌子边等着他。那头发在她胳膊上缠了几圈才能勉强不掉在地上,陆炳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冷冷地开口了:“都叫成安提前知会你了,你就不知道整理一下?”
“头发湿着,盘起来对身体不好,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天气。”杨晨希又开启了胡说八道不要钱所以脸不红心不跳模式,面对着陆炳也毫无惧色,陆炳似乎是忍住了没翻白眼,向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见状匆匆行个礼退了出去,顺带把屋门关上了。嘎吱一声颤悠悠的响声过后,屋子里就剩下杨晨希和陆炳面面相觑,十分别扭。
“请坐吧。”杨晨希在诡异气氛进一步蔓延开来之前赶紧先开了口,往后退了退做出个请的姿势。陆炳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坐下,然后操着一口生硬的调调开口说:“你也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哦,多半是那个歌妓。
杨晨希一想到这茬儿火气又窜了起来,只是她面上强作冷静淡定,隔着桌子在陆炳对面坐了下来。
“何事?说吧。”
这高冷出尘的口气,她自己都服气了。
“你怎么去的翠鸣轩我就不追究了,总之事情你都看到了。”陆炳望着杨晨希手边的桌布口气越发僵硬,她近日就会被安顿在府中,只是不得太过张扬。翠鸣轩除了避暑也无它用,我决定先将她置于彼处。
“哦。”杨晨希继续保持高冷,“你都决定了就去做,过来我这儿就没有必要了吧?”
“不,”陆炳抬头看她的神色相当古怪,“翠鸣轩大小屋舍的钥匙都在你那,你……忘了?”
这会儿杨晨希心里的慌张比被陆炳隔岸一吼还要恐怖,她偷偷吞了口唾沫试图用口水把心跳压抑下去,然后摸了摸燥红燥红的脸强作镇定道:“自尽不成,总是有些后遗症的,我记性不太好身边人都知道。”
“是么。”陆炳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那我说的话你总该能听懂吧?”
“我是健忘,不是智障,谢谢。”杨晨希嘴角十分鬼畜地抽了抽,额上暴起了一根青筋,然后她仍然保持着微微一笑的嘴角弧度,很好很完美。
陆炳愣了一愣,看那嘴角耸动的微妙弧度,他似乎努力克制了一下什么。杨晨希也懒得深究那么多了,趁着陆炳发愣的当儿她把手掌往桌上这么不轻不重地一拍,震得本来都垂下头的陆炳又抬头瞪着她:
“你听好了,我是之前没恢复完全,有点儿后遗症。有些事情记不清楚,偶尔掉链子而已,我只是需要时间!”杨晨希微微压下腰冲着陆炳一字一句地挤出字说,“而你,既然是来找我要东西的,我不要求你用敬语面带八颗牙齿微笑,至少不要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吧?你在官场如鱼得水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吧?对了,因为面对的是我,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不用顾虑嘛。”
陆炳的眉头抽了一抽,嘴角也跟着抖了一抖,整个面部表情又纠结又微妙。杨晨希说完话心里头才跳得不行,扑通扑通仿佛随时都会跳出嗓子眼。人家是装完逼就跑真刺激,她是装完逼还跑不了,还得强撑着等待狂风暴雨的打击。
她不知道陆炳这样的人会不会跟她动手,她只知道他要是真动手了一只手就能把她打残下半辈子都起不来。
“你不错啊,夫人。”陆炳突然抽抽嘴角笑了笑,站了起来,口气和笑容一样扭曲,“我上次就发现了,你的嘴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是你过去装得太深还是没死成这件事把你刺激到了?”
“你就当我装得深吧。”杨晨希冷笑两声说,“而且今后不会再装。”
“别废话了,你到底给不给钥匙?”陆炳冰冷的视线直直看进杨晨希有点心虚的眼睛里,仿佛一道冰柱戳在了她的心上。m.χIùmЬ.CǒM
杨晨希顿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汗流得更快了。
“你这么想要翠鸣轩的钥匙吗?”
挺得杨晨希这么问,陆炳崔下手沉吟片刻,点点头干脆承认:“是,这是承诺。”
“给那个小姑娘的承诺?对了,她叫什么呀?”杨晨希努力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口气仿佛轻描淡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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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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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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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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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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