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受不了了,先走了。”薛长锦说着又把口鼻挡严实了一些转身逃也似的匆匆走开了,那几个婢女一窝蜂跟上一边走一边嘻嘻嘻地哄笑起来,这笑声仿佛苍蝇蚊子飞舞的噪音般萦绕在杨晨希耳边,及其恶心却又挥之不去。
她气的反复咬着嘴唇,捏着手上的帕子揉了又揉,自己却全无意识。
“夫人,别跟那般小贱蹄子一般见识,以后有她们哭的时候呢!”玲珑赶忙上前扶着气的眼鼻都要歪斜的杨晨希说,玉萧也在一般压着嗓门愤愤道:“虽说过去极少相见,可薛长锦一个侧室如此表现未免太过嚣张了!这是把夫人当做……”
“别说了,”杨晨希心烦意乱地撩了撩散下的鬓发说,“不走了,我们回去。”
“夫人,您……没事吧?”玲珑担心地凑过来问,杨晨希冷笑一声说:“不过是些流言蜚语,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烦,没心情晃悠了,去让厨房给我弄点吃得来。”
此话一听玲珑仿佛才松了口气,三人这就折返回住处,玲珑则去往厨房去给杨晨希弄吃的去了。
然而接下来他们就发现,流言蜚语渐渐不只是流言蜚语而已了。
杨晨希可以足不出户,然而她的丫头,无论是谁,只要是桂昌院出来的人说过之处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玲珑和玉萧是夫人最亲近的婢女所以她俩并没有直面非议,而其他更下级的下人时常会被其他院子的人拉去兴致勃勃的询问,比如:
你们夫人有没有秘密和什么院外的人来往啊,你们夫人房里还有没有藏着其他什么羞羞的东西啊,你们夫人是不是因为长久不得宠所以太寂寞啦,之类的。Χiυmъ.cοΜ
甚至有些小厮理所当然地认为,主子心思不正下人也浪荡不羁,以上所有不堪的言论都是一个桂昌院的打水婢差点被门房强暴后哭着来找玉萧诉苦说出来的。
把这个打水婢哄走之后,屋子里的杨晨希,玉萧,玲珑三人陷入了一阵憋闷的沉默。
“我应该道个歉的。”良久杨晨希突然开口道,“我根本没办法保护她,只能让她……任人欺负,刚才说的话也只是在欺骗她而已。”
“那……那也不是夫人的错啊,都是二娘和那些贱婢……!闲着没事乱嚼舌根,迟早要遭雷劈的!”玲珑愤怒地咬牙切齿咒骂,然而杨晨希却仍旧未能感到丝毫轻松。
这个样子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在职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她也不是不懂人际利害之处,也不是没有收拾过给她使绊子的贱人,但是现在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从头顶直达四肢百骸,万千无奈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就说她现在,她的丈夫,这个院子的一家之主摆明了对她充满厌恶,自从那日爆出丑闻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一次,没有正面看过她一眼,整个陆府上下都当她是被抛弃之人,无用之人,自然可以尽情嘲弄折腾这位有正室之名,在夫君眼里却不如一个贱婢的甄念谣。
没错,就在杨晨希保守流言蜚语困扰的这几天,又有传闻陆炳一时兴起宠幸了一个美貌的婢女,此时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那个婢女姓甚名谁也搞不清,但总之这足以让陆炳的每个女人都竖起耳朵引起注意了。
杨晨希有一种,自己正在不知觉地一点点滑进深渊纱洞的感觉。
而且随着谣言越传越烈,杨晨希发现自己身边开始经常出现幺蛾子。比如饭菜呈上来跟指定的菜谱不一样,送过来的胭脂,首饰经常缺三少四,要给正夫人做衣裳的布料也经常被以次充好换掉。就算玉萧和玲珑拿去质问也从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发生什么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杨晨希本来真的以为,就算一直过着丈夫没有存在感的伪单身生活,她至少也能蹭一蹭这个正夫人的身份,过着物质优渥衣食无忧,甚至奢侈浮夸的生活。毕竟古代像这样的官宦人家,正夫人一天的开销以前的她挣一个月可能才勉强能补上。
然而现在看来这种生活也未必真能过上了。
随着事态愈演愈烈,杨晨希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在这么富贵的人家里,过着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生活了。
“夫人,您一定要去向老爷言明这一切啊!”一天忍无可忍的玲珑终于跪下开口这么求杨晨希了,刚才他们才发现送到桂昌院的药酒里面飘出来一股尿味,玲珑差点当场就吐了。
“老爷?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杨晨希定定地望着地板说,“要管早就管了。”
“可是……可是不能就这样让那些贱人这样猖獗下去啊!”玲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谁知道哪天呈上来给您食用的就是毒药了呢?”
“玲珑!”玉萧在旁边厉喝了一声,随机转向杨晨希说:“夫人,奴婢倒认为您或许可以去向南府老太太回禀这些事,上次您精心照顾老太爷,恪尽职守给他送终,这可是南府上上下下都看见了的。”
“对啊对啊!夫人您这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玲珑一听也来劲了,跟着不住点头。
“嗯,我记下了。”杨晨希咬了咬嘴唇,点点头,她突然想起来半个月一次去南府上请安的时间也很确实快要到了。
她虽然并不想计较那些吃的用的,但也不想任由这种情况肆意发展下去了。
到了十五日那天,杨晨希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好,挑了一身素净甚至有些老气的衣裙,打了轿就往南府去。
今晨天气晴好,秋高云淡,杨晨希内心却纷乱如麻,难以平静,坐在轿中连声叹气。
虽说礼仪举止上面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每次杨晨希来南府还是会很紧张。进了府之后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不要怂,正面,不就是个老太婆,还能把她怎么样,她即将要报告的那些事本就应该由上面的人出面制止的,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结果,她心里还是虚。
下人要去通报她来到的时候被杨晨希制止了,她的说法是:“暂时不要去打扰老太太吧,我自己去,看情况再说。”
于是杨晨希带着玲珑和玉萧自行往老太太所在的风荷院去。
陆王氏年轻时极爱荷花,因此陆松得了此宅之后便为她开凿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种满荷花,每到夏日翠叶田田荷映骄阳美不胜收,从年轻时到现在,这里仍然是陆王氏最熹流连之地。
园中假山错落曲径幽深,如果不是杨晨希内心焦躁,否则倒也可以在这儿赏一赏好景致。她沿着曲曲折折的石子路往供人休憩的园中园去。
“那个甄念谣……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冷不丁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杨晨希脚下一顿,往后比了个手势让玲珑和玉萧停步,自己则悄悄摸了上去,躲在假山后边贴着石头屏息听着。她的两个侍女也十分机灵地退到了路边隐蔽起来。
“小点声,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可经不起。”
“老太太……这……我看甄妹妹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你想啊,看大少爷那个态度,那个甄家的妞儿想来也是常年受大少爷冷落的,这么年轻娇美的年纪丈夫不好好疼爱的话,心生不甘啊”
“可就算如此,房中藏有那种东西也是大不敬啊……这要是流传到外边去……”
“我们南府都知道了,你说外边能不知道?简直……”
“简直是打了咱们陆家一个大耳光,本来丧葬后三年内子女就应该低调行事的,这让大少爷的脸往哪儿放呢?”
“好了!别说了!”到这时候老太太才出声制止,刚才叽叽喳喳的女人们立马噤声安静下来。
“你们真是太聒噪了,吵得我耳朵疼,现在老太婆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你们这么闲的话……一人回房抄十卷经文替老太爷祈福吧。”
众女子唯唯诺诺地应了,脚步声连成一片渐行渐远,正在杨晨希纠结要不要站出来的时候,又听见陆王氏开口了。
“阿茶,你过来。”
“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那个叫阿茶的婢女细声细气了应了走上前来。
“北府发生的丑闻,你也老早听说了吧。”
“是,老太太。”
“那你怎么看呢?”
“奴婢认为,若是此事属实,那大娘子果真是丢尽了她夫君的颜面,丢尽了陆家的颜面,这样的罪行她应该主动来谢罪领罚。”
“玷污了陆家名誉的女人,罚完了就过去了?”
“应该……将她逐出家门,可是……”
“可是这种东西只能是捕风捉影,也不足以构成将甄氏休掉的理由对吧?毕竟,她是对着自己的夫君下药啊。”
“那……”
“不过这倒是个好办法,再有下回,我会让她哭着滚回老家。”
老太太如此说完,不紧不慢地盖子刮了刮茶盏,那瓷器碰撞的声音在她听来竟有些刺耳。
然后她那被愤怒烧糊了的脑袋什么也没考虑,呼地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从假山背阴处走了出去,大踏步,挺直背地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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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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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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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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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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