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杨晨希更烦了,她绷着个脸一言不发。既然玲珑都决定欺骗隐瞒她事实了,那她也不确定自己就一定能逼问出真相,更何况如果那个陆大小姐已经死去很多年,现在也确实没有必要立马追根究底。
虽然身上背了一条人命真的是很令人在意的事。
杨晨希一路走得飞快,两个婢女要时不时小跑才能跟上。回到自己的住处一看,陆炳还没回来,这可让她大大松了口气。她立马吩咐下去让婢女为她烧好洗澡水准备好换洗衣物,还当真在陆炳回来之前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从头到尾穿得齐齐整整又离开了屋子。
屋子门口有条蜿蜿蜒蜒的小路深入花园曲径深幽处,夜间更是隐隐绰绰,看不真切。杨晨希几番用强硬的态度强调了自己不需要人陪之后,终于把玲珑和玉萧打发走了,然后一个人顺着那石子小路走了进去。Χiυmъ.cοΜ
这里的路她真的不太认得,现在却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了,她就这么随意地四处游荡,看着哪儿黑就往哪儿钻。最后她自己都完全不记得来路的时候,发现墙角有一小片竹子长得浓深茂密,她提起裙子走了进去,往那遮蔽月光的竹林中盘腿一坐,叹了口气,就开始望着月亮发呆。
她能感觉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疲倦渐渐爬上她四肢百骸,困意在她脑子里打转,纷扰的思绪仍然像一窝嗜腐的苍蝇般挥之不去。待到她注意到的时候,她发现天边那轮残月已经挪了一点位置,几缕灰云才飘来遮住了半轮月辉,想必时间在她发呆的时候已经流逝过去大半夜了,她全然不觉也不在乎,现在的她就是这么任性。
然而她刚低头,就感觉到跟前一黑,本来就不甚明亮的月光被遮去大半,她有一种自己瞬间瞎了的错觉。
猛地抬头一看,又正对上那双幽深冷冽的双眼,她的夫君陆炳绷着脸皱着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肩头镀上一层清冷的月光。
杨晨希叹了口气,扶着腰站了起来,吁了口气行了个礼道:“见过夫君。”
口气如同一潭死水,毫无起伏。
“藏在这种地方,你可真能。”陆炳嘴角勾起一丝查封的弧度,“不用回来了,就睡这儿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带起身后一阵风刮过杨晨希鼻尖。
杨晨希愣了几秒的工夫,陆炳就脚下生风般走得看不见了,她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石子路,此时周围变得更加黯淡了,仿佛仅有的一点光亮也被他带走了。
好想回去啊。好想家里人,好想朋友们啊,连她养的萨摩耶和德牧都好想。
杨晨希重新坐下来抱着腿蜷着身子坐着,耳边响起的事连成一片的秋虫鸣叫连绵起伏,草叶枝桠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呓语。
她以为自己会难过得哭出来,结果果然自己的泪点太高,导致自己酝酿了约莫有一个小时了仍然没能流出半滴眼泪。
这样也好,她想,她从来就不觉得眼泪能解决什么问题。
她就这么闭着眼感受微风吹拂,心中烦忧丝毫也没有消减,会不会真的睡着,全看天意吧。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过去,她觉得自己蹲成了一尊石像,一尊仿佛是在蜷成一团熟睡的石像。
那个人的脚步声传来的时候杨晨希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然而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假装睡着听了片刻,真的是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杨晨希继续装睡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男人似乎是半跪在她身边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来胳膊碰到了她的后背。男人手掌上的热度让她浑身一震,直觉告诉她陆炳要准备动手动脚了!
“……你!”
杨晨希猛地睁开眼睛嘴里蹦出了这个字,陆炳果然立刻就止住了动作,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后者立马站了起来,多此一举地拍拍屁股拍拍裙摆,浑身不自在。
陆炳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微歪着头,脸上似笑非笑问道:“你刚才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些事我不想再忍了,因为忍耐毫无意义。”杨晨希强迫自己使出十二分勇气,把积蓄这么多天憋着的话说出了口,不,起了个头。
“忍耐?”陆炳轻声冷笑道,“你忍耐什么?”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杨晨希咬了咬唇说,“跟那种完全不喜欢根本没好感的人结为夫妻,回家看见就烦,恨不得每次都绕开走,结果还得在长辈面前装出一副好恩爱的样子,晚上睡在一起更是让你如卧针毡吧?”
“……什么?”陆炳登时拧紧了一对眉心,表情甚至有几分扭曲。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种感觉,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既然如此咱们来个干脆吧。”杨晨希完全无视了陆炳的反应继续滔滔不绝道,“你们这儿怎么个说法来着?休妻?不不不,休了就是我吃亏,可以离婚吗?可以的话就离吧,对你我都好。”
陆炳就保持着这略带扭曲的神色,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杨晨希忍不住悄悄吞了口唾沫,开始后悔了。
“你……”
陆炳突然开口了,杨晨希吓了一跳,赶紧把乱飘的视线收了回来望着他,心里竟然有点小期待。
“你想离开我?”
这就是陆炳脸上带着扭曲的微笑,问出来的话。
杨晨希抽了抽嘴角,吞了口唾沫,说:“对啊,难道你……不希望如此?每天对着一个……”
“闭嘴!”
这一声猝不及防的怒吼仿佛雷声炸响在杨晨希脑子里,把她炸的浑身一个通透浑身一震,半天动弹不得,没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全身都在抖。连气息都在颤抖。
“跟我回去!”陆炳咬牙切齿一把拽住杨晨希的手腕就把她往路上拽,杨晨希一边挣扎一边怒道:“松手!放开我!”然而她越挣扎越觉手腕上疼的恨,猝不及防地整个身体就悬空了。等一阵天旋地转后反应过来,她竟然被陆炳整个举起起来扛在了肩上。
“……你干嘛你?放我下来!”杨晨希一边蹬腿一边质问,扛着她的陆炳冷笑一声,清晰无比地吐出几个字:“做我该做的事。”
该……该做的事……
杨晨希咬了咬唇,只希望刚才自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真的只是自己太污而已。但是……但是她还是觉得这种事不得不防啊!
“那个啥……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放我下来我有脚我可以自己走。”杨晨希努力挤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说着,虽然陆炳也看不见。
“嫌你太慢。”陆炳斩钉截铁地回绝了。
“不就是回屋睡个觉吗,急什么啊。”
“急,我很急。”
他的口气居然稳稳当当一本正经,到底是杨晨希太污了还是陆炳当真就这么老司机?
细思恐极啊!
杨晨希还想开口一下,没想到这就听见了房门被推开吱哑一声传来,陆炳就这么扛着她步入室内,全然不顾守在门口的下人的眼神,然后径直走进卧室,胳膊一松一掀就把杨晨希扔到了床上。
杨晨希嗷地嚎了一声,仔细一想,陆炳动作看似粗鲁可这会儿教她滚在床上的力道却是恰到好处不磕不碰,身上并无任何不适。
就在她还在瞎想的时候,突然身上就是一沉,厚厚的棉被劈头盖脸砸在身上,虽然不痛不痒却砸得杨晨希十分愕然。她挣扎从被子里露出个头来回眸一看,陆炳垂着双手站在床边,那双眸背着月光仍如暗流般黯泽涌动,他就这么看着她一时无语,眼里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你……”
“还不睡!”
杨晨希刚想开口就被陆炳粗暴打断,拿这仨字儿将杨晨希又堵了个愕然无言后,他便果断甩手离开,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回响在杨晨希耳边。
兴许是因为各方面都很别扭的缘故,杨晨希折腾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婢女唤起来的,等她睁眼的时候陆炳早就不在了。
玉萧和玲珑照例替她梳妆打扮,杨晨希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由着婢女替她摆弄,等一切收拾齐整,杨晨希对着菱花镜左右照照确认这一身行头不会太丑之后,便起身准备离开院子。
“敢问夫人是要去何处?”负责带路的玉萧跟上来问道。
“去老太爷屋里。”杨晨希用手括了括衣襟果断答道。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这就带着杨晨希往隔壁院子走去。
“早就说了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刚出门的阿茶姑娘看到杨晨希来的时候就这么果断下了逐客令,她是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前日在老太爷病房中驱赶杨晨希的也是她。
杨晨希只是顿了顿脚步,然后径直走上前去,和阿茶四目相对,毫无退意。
“让开。”她说。
阿茶咬了咬唇,退到了一边,杨晨希将两手拢在袖中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交叉在胸前,从阿茶跟前走过进了屋。
陆炳不在屋里,杨晨希知道外边自然有的事杂事,让他这个身为长子和大哥的家主忙活好一阵子。
陆老太太想来也是一直在丈夫榻前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转过脸来的时候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老了。而且泪痕未干,倦容满面,憔悴得再愤怒也毫无气势了。
“你怎么又来?”她瞪着杨晨希没好气地问。
“接下来请交给我,娘去歇息吧。”杨晨希说着迅速回想起来先前玉萧交给她的临时礼仪,就地跪了下来垂下了头。
“用不着!”陆王氏果然还要犟。
“那我就守在此地,等您指示。”杨晨希默默握紧了膝盖上的双手,仍然垂着头没有一点起身的意思。
这时床榻上的陆松颤巍巍地伸出了手,用十分沙哑的嗓音说:“老婆子啊……你就……让她来吧……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别瞎说……!好好的何必咒自己!”陆王氏带着哭腔埋怨完,又不住地掩面拭泪。
丈夫这种情况下说的话,老夫人终究违拗不得,让杨晨希上来了。彼时阿茶刚端上药来,杨晨希先把垫子枕头靠好了再把老爷子扶起来靠稳了,稳稳接过汤药喂了起来。
喂到一半老爷子突然喉咙里发出怪声,杨晨希赶紧把碗勺放到一边立马伸手去接,哇的一下老爷子吐了一大口药在她手上,还在不住地咳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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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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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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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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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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