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氏大宅的主房中几只油烛默默闪动着火苗,赵无可端坐在桌前,粗大的手轻扣在桌角,看着一声不吭盯着烛泪的项一鸣。
“坐下吧,不要一直站在那儿。”
如同两块磁石摩擦出干涩的声音,赵无可目光缓缓从项一鸣身上移开。
半晌无语,项一鸣平静的站在那儿,如同没有听见赵无可的话一般。琇書網
“何须这般的倔强。”赵无可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声,轻扣在桌面上的手松开,端起茶水一口喝下:“我答应你父亲护你成年,下个月的初四你就满十六了吧。”
“嗯。”
项一鸣张开紧闭着的嘴,轻轻的应了声,手缓缓的握成拳。
“你快成年了。”赵无可放下手中的茶杯,眸子中似是苍老了下来。
“所以你为我报了名,你是想送我走嘛?”项一鸣湛蓝的眸子微微转动,指甲扣进肉里传来淡淡的痛。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赵无可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眼里含着一抹笑意,却不是那种愉悦的笑:“是清雅那小妮子给你说的吧。”
项一鸣没有回答,错开赵无可的目光,手微微的松动,朝着背后靠去。
“你下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赵无可余光注意到眼前这个青年的变化,他挥了挥手,不悲不喜的样子。
“你就不怕我让你失望,失去名额。”项一鸣转身,语气平缓而无生机的说起。
“一鸣!一鸣!你又岂会让你父亲失望。”赵无可右手缓缓叩击在桌面上,望着眼前这笔直的背影,眼中露出苦涩:“你不一直觉得自己是笼中的鸟吗?这个展翅的机会你会愿意放手吗?”
极为轻的话落在项一鸣的耳中,却是引得他身子不由一震,项一鸣这举止落在赵无可的眼中,他眼中的苦涩愈加浓郁。
“不会。”项一鸣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瞳孔骤然增大,语气之中有着一股决然。
项一鸣话语落下,他缓缓的走至门口又忽的停下,语气冷漠的开口:“你不怕我回来找你复仇吗?”
“哈哈!”
“哈..”
烛泪一点一点的凝固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在房间中传开,赵无可望着眼前青年的背影笑起来:“当年我选择背着越国的王救你,我就将生放下了。”
听到这话,项一鸣没有回答,他湛蓝的眸子有些黯然:“可你杀了我爹,你救我,我将来还是要杀你。”
少年极弱的话落在赵无可的耳内,他心中一痛,眼前这个青年的父亲--项珂的确死在他的刀下。
他的眸子似乎失去了生机了般,一下子就黯然下来了,他是项珂的师兄,来自天机阁战门的骄子。
“我没有选择,我是这越国的将,战场上我和你的父亲各为其主。”赵无可停下手中的动作,神情黯然。
“啪”
门一下子被项一鸣拉上,而后又重重的撞了回去,赵无可望着青年的背影,重重的吸了口气,仰起头闭起眼睛,喃喃:“师弟,我没的选择,拓拔兄曾预言鸣儿将来会登上吾越国的王座,否则我护他一世又如何?”
“我没有选择,我是这越国的将...”
“师弟你会不会怪我,十年了,十年了,你的血似尘封在我刀里了..那般沉重...”
...........
已经有好些日子拓拔倩没来找项一鸣了,清雅托着腮帮看着庭院里这个青年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刀法,地面上少许暗绿色的叶片被眼前这个青年踩在脚下黏在了地上,钻出几许的绿渍,被风一吹就暗沉了下去。
清雅似是有些话要对项一鸣说,几欲开口可又对上少年湛蓝的眸子,她又是将话咽下去。
“清雅,你想说什么?”
项一鸣放下手中的刀,对上清雅清澈的眼,他今天总是觉得眼前的清雅似乎有些心事。
“嗯”
清雅点了点头,站起身:“倩姐姐的父亲生了重病,也不知现在她心里会有多焦虑。”
“哦”
项一鸣应了声,心中总是知晓了拓拔倩那个丫头这些日子没有来的原因了。
“一鸣大哥,要..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清雅鼓起勇气对上项一鸣的眸子,很是认真的说。
“不去”
项一鸣转过身露出犹豫,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说。
“真不去...”
细而轻的声音中带着请求从清雅嘴中吐出,她精致的五官中拉出一抹无奈。
“你去吧!我还要练习,下个月就是征选大会了。”
霸刀拉割起四周似乎凝固的气流出“呼呼”的声响,清雅看着眼前的青年再次舞动起手中的霸刀,她神情一黯,默然的转过身去,她知道眼前的这个陪伴她十年的青年就要离开她了,从她的眼中消失而后随着时间模糊。
空旷的庭院中只留下项一鸣一人,偶尔走过几个神色匆忙的下人,他摊开手,手中的霸刀“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出低沉的声来,他像是失去了神,忽的瘫在了地上,眯着眼看着瓦蓝瓦蓝的天,目光跟着丝絮状的云朵移动。
当天渐渐黯了下来,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人提着刀朝着府外走去。
夜幕下的街道有些冷清,街道边上的府邸大门处挂起了几个纱笼,微弱的光透了出来打在门口的石狮上。
萧索的身影从一座座府邸走过,过了许久,那细碎的步子才停了下来,项一鸣隔着老远看着那座拓拔家的宅子,他步子抬起又是缩了回去。
沉默了许久,项一鸣低低的叹了声,他朋友本来就不多,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他竟将拓拔倩装在心里去了。
他绕过正门,站在这宅子的墙后面,抬起头看见一个女子抱着自己的双腿,枕着自己的膝盖,迎着风青丝乱舞。
“拓拔倩?”
这样的拓拔倩,项一鸣从来没有见过,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在这是竟涌起了悲伤,将他的心填的满满,沉得有些缓不过气来。
项一鸣走到墙边,搬起几块大石头,在墙角垒了起来,奋力的爬上墙头,他沿着墙头默默的走,时不时抬起头看屋顶出那个青丝飞舞的女孩。
月光柔和的像是轻薄的素纱,染着沉睡大地那一边的金黄从天上飘了下来,缓缓的罩在屋顶处那个女孩的身上。
项一鸣有些失神,他就这样走着一遍又一遍的看。
最后他走到屋顶上去,坐在拓拔倩的身边沉默了起来。
“你是哑巴吗?来了又不说话。”有些沙哑和平缓的话从他身侧飘来。
项一鸣扭过头,看见蓝色和板栗色的眸子染着水汽,小巧的嘴唇有些苍白,几丝零散的丝被风压在她的额头上,细细的梢在她眼前不断晃动着。
微微的有些失神,项一鸣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女孩。
“我娘说我爹就要走了,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拓拔倩扭过头,枕在膝盖上,眼睛望着脚下沉睡下来的街道。
带着悲伤和无奈的话被风吹的极细,散了开去,被四周的寂静吞噬了下去。
心像是被针扎了样,项一鸣看见眼前这个女孩的眼角划过晶莹的泪光,从她玉脂般的脸庞上滑下落在了青色的瓦片上。
他伸出一只手,却是僵硬在空中有些放不下去,嘴唇微张着想要说出些安慰的话,可自己的嘴唇像是黏在了一起,只能出低低的“呼呼”声。
“我好怕,我好怕就这样失去他。”
柔软的身子带着女子的芳香忽的扑入项一鸣的怀中,低低的啜泣声从拓拔倩的喉中传出。
僵硬的身子缓缓松了下来,项一鸣看着怀中哭的不成样子的拓拔倩,他心中微微痛,悬在半空中的手落下搭在拓拔倩的肩上:“哭吧,如果你心里难过,我就这样一直陪你。”
怀中的女子像是没有听到,抓着项一鸣的手用力的勒着,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衣衫中。
项一鸣不敢动,一直保持这样的动作静静的看在怀中的女孩哭泣。
风带过屋檐的风铃,出清脆的响声,清雅咬着嘴看着对面屋顶上的两个背影,目光有些黯淡。
她今天早早的就来了,看见拓拔倩有些憔悴的样子,她心中有些不忍就叫了下人带了消息回府中给她的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陪这个比她小,平时却总是带着玩闹的笑意称呼她妹妹的拓拔倩。
像是失了神一般,清雅看着拓拔倩拥在项一鸣的怀中,她心中的那颗了芽的种子像是遇到了一场大雨,那雨落在她心中出不去却将那牙的根须泡了起来,似要失去了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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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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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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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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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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