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煊觉得奇怪,正准备敲门,陈怡兰上来,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儿子,她们睡了,走吧,你睡客房。”
顾明煊一愣,随即抹了下脸,抬起手腕,邃眸一滞,“妈,我的手表呢?”
陈怡兰神色微异,躲闪着目光,“哦,那个你是不是丢在哪里了?”
“妈,你就别跟我演戏了,拿来!”顾明煊伸手。
陈怡兰眼睛一红,握住了他的手,难过地说:“儿子,这是雪儿的意思,今晚……今晚她要你好好地睡一觉,你就别管时间了,更别管其他的了。”
“妈!”顾明煊抽回手,苦恼地望着她,“你知不知道雪儿在遭受着痛苦啊?这个时候她需要我,我是她的丈夫,她的精神支柱,我怎么能撇下她不管不顾?”
陈怡兰抹抹眼角,声音微哽,“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个好觉了,刚才你也只是睡了一个半小时啊。”
她上前一步,抬手摸了下削瘦的脸,“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这脸上的抓痕……等雪儿好了,你又怎么走得出去?雪儿也是疼你才这么要求的,她现在,现在肯定也睡着了。”
“妈,我瘦,我脸上有抓痕……比起雪儿身上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她戒毒瘾戒得已不成人形,她身上的痛就像每时每刻有人在刮她的骨头,可她还咬牙坚持。
就算嘴唇咬出血,指甲掐进了掌心,血一滴滴留下,她还在坚持,为了不让我受伤,她就要求绑住她自己。”
妈,看她这样,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我恨不得替她痛啊,我恨不得把这个世界撕裂了!我宁愿我来承担一切痛苦,把她的痛全转移到我的身上,所以,我必须跟她在一起。”
顾明煊一口气说完,掏出钥匙试着去开门,然而,里面反锁了,他枉然。
“雪儿!”他开始叫。
陈怡兰早已泪流满面,她抹去脸上的泪,拉住了顾明煊的手,“儿子,别叫喊,你这样叫会把孩子们吵醒的,来!你下楼,我让你爬墙上去。”
“妈。”顾明煊红着眼睛看她一眼。
陈怡兰抖动着嘴唇,“妈支持你,但你吃一点东西再进去行吗,你要照顾雪儿,身体不能垮掉知道吗?”
“好。”顾明煊答应了。
房间里,顾明煊的叫喊声凌沫雪听到了。
她躺在床上,绑住手脚的身子蜷曲着,嘴里塞着毛巾,难受的时候她嘶吼不了,出不了声,这样家里人就听不到了。
所有的痛,她只想一个人承担。
“雪儿。”夏燕妮拿着毛巾不停地给她擦脸,可那些眼泪和青涕好像怎么也擦不完,“雪儿,妈妈给你松绑好不好?”
“唔!”凌沫雪摇着头,眼睛血红。
“雪儿啊。”夏燕妮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来。
凌沫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沙发上睡觉,夏燕妮抽泣着,“不,妈妈陪着你,等你睡了,妈妈再睡。”
闻言,凌沫雪就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却微微颤抖着,隐忍得极其辛苦……
夏燕妮知道她闭上眼,目的就是想让她去睡觉。
“好,妈妈睡,妈妈去睡。”
两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夏燕妮也真的是太疲倦了,加上浑身酸痛,这一躺下来,她还真的睡着了。
凌沫雪睁开眼睛,用力转过身,借着灯光望着沙发上的母亲……
一直高雅美丽的母亲好像也瘦了,脸上没有化妆,头发被她扯乱了,躺在沙发上曲起腿,看去是如此的孱弱。
“妈,妈……”她在心里呼唤着,泪水又喷涌而出。
“雪儿。”就在这时,窗户动了,没一会,顾明煊就掀开窗帘蹦了进来。
凌沫雪一震,随即用力地摇着头……
不!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又不睡觉!
老公,不要,我不要你这么累。
“雪儿。”
顾明煊看她被绑住了手脚,嘴里还塞着毛巾,痛心地上去一把扯开,又利落地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心疼无比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傻瓜,你怎么能这样虐待自己?你怎么能这样?”他如鲠在喉,大掌轻抚着凌沫雪清瘦的脸,眼里的泪水在打转。
“老公……”凌沫雪颤抖着抬起手。琇書網
顾明煊低下头,她的手便落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手指抚过他的眼角,一滴眼泪就沾在了指尖,那抹滚烫似乎沿着肢体蓦然烫到了心扉……
“不要难受。”她想笑,却扯不起笑容,“我……我会挺过去的。”
顾明煊抚摸上她伤痕累累的手臂,哽声道,“老公知道,老公知道。”
“别担心。”
顾明煊吻住了她的额头,濡湿的双眼微缩着,“嗯,老婆你很棒,很棒。”
“那你……去睡觉。”
“不,我们一起,一起度过这三天。”
“听我的,我会没事,你……你把我捆到椅子上就好。”
“不,我不能再这么捆你,你要打,要咬,就都在老公怀里任性吧。”
“我会很难受的,我会控制不了。”
“老公不痛,宝贝就把身上的痛都给我。”
说着,顾明煊又低下头,轻轻地吮住了凌沫雪颤抖的唇……
凌沫雪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两行晶莹的泪水从眼角簌然滑落。
顾家大院。
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佣人都已入睡,而顾欣妍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就在半小时前,姚素素给她来了电话,说自己坐车离开顾家大院后,在清莲巷口遇到了郑亚楠。
顾欣妍急忙问:“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郑易桦报名参军了。”
“啊?”顾欣妍感觉很不可思议,“他怎么突然要去参军啊?”
“亚楠哥也很不理解,说他要参军大一的时候就可以去,下半年就是大四了,大四的学习任务又不轻松,不如拿了毕业证再说。”
“是啊,他是不是脑子发热呀。”
“所以亚楠哥才想让我找你。”
“找我?”
“他说易桦现在不听他的,可能会听你的话,亚楠哥是反对他去的,说只想替他找回亲生父母。”
顾欣妍不知道怎么说了,心情复杂地说了句:“我想想吧。”
挂断电话后,顾欣妍一直没有睡,她上网查了下,发现暑假是报名参军体检的时候,九月就要走兵了,如果这几天不把他劝下,一旦体检合格,郑易桦就会踏上军旅生涯。
可现在去当兵,他是不是迟了点?
虽然他虚岁二十二,实际年龄才二十一,但比起那些十八岁就走进军营的男孩子来说,他也算大龄青年了,他难道要抛弃大学学藉?
犹豫良久,顾欣妍拔下了郑易桦的手机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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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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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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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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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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