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这香料如此稀有,如果能知道它的名字和来历,我就有可以找到和兽面男子有关的线索。悲的是,就连那卖香人自己也不知道这香料究竟是什么,我又如何能知?
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卖香人口中那个面带异象,眉带红云的贵人。而这个人兴许就是我刚刚结识的晋国谋士——张孟谈!
张孟谈高鼻深目,不似普通中原之人,所以卖香人才会觉得他面生异相,而他眉梢的红色胎记,很可能就是卖香人口中所说的红云。
我从太子府回来已经三天了,如果张孟谈真的要离开秦国,那么就在今天。
待我取了提梁壶奔将出来,由僮已备好马车候在门口。
一路急行,等我们赶到晋使下榻的馆驿时,却听闻晋国赵氏的车队刚刚出发,已由东门离雍了。
“由僮,快,去东门!”我从馆驿里跑了出来,两步就窜上了马车。
由僮知道我心急,一连抽了好几鞭子,马儿嘶鸣着,朝雍城东门飞奔而去。
我听闻赵无恤入秦时带了不少礼物献给秦伯。秦伯为表诚意,在他们走时也一定送了不少回礼。冬日,渭水结冰他们走不了水路,只能选择由陆路回晋,而牛车拉着重物一定走不快,所以只要我们的马车跑得够快,就一定能在半路截住他们。
果然,出城门向东不到两里,我就远远地看见一支行进缓慢的车队。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由僮,驶到车队前面去!”
“诺!”
伍封生**马,府里用来拉车的马匹都是从西域采买来的神骏,因此不稍片刻我们就赶到了队首。
“敢问,这可是晋国赵氏的车队?”由僮站在车上大声喊道。
“正是,来者何人?”队首一个骑马戴冠的剑士问道。
“小女请见谋士孟谈!”
“何人找孟谈?”我话音刚落,一旁黑漆华盖的马车中探出一个人头来,定睛一看竟是太子府见到的赵无恤。
“小女请见谋士张孟谈。”。
“原来是你啊!”赵无恤笑着打量了我一番,举手示意前方的兵士把车队停了下来,“姑娘这么急着赶来,可是来与孟谈话别的?”
我点了点头,步下马车。赵无恤朗声笑道:“善,大善,阿狄,带这位姑娘去见张先生!”
“诺!”马车旁边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兵,对我道:“姑娘请随我来!”
我朝赵无恤一拜,跟着小兵往车队中央走去。才走了两步,耳边突然传来赵无恤戏谑的声音:“此处风光甚好,赵某不急着赶路,姑娘也无需着急。若是改变了心意要与我家孟谈一同归晋,赵某心甚喜也。”
我脸色一僵,心道,这赵无恤定是以为我和张孟谈有了私情,才这样不依不舍地驱车来追。不过反正以后不会再见,解释起来倒更麻烦。
“姑娘,你瞧,张先生已经下车等着你了!”小兵的声音清脆响亮。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张孟谈一身天青色常服打扮,按剑斜靠在马车上,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来送你!”我来时一往而不顾,一心只想着要问清香料的事,可如今站在他面前,却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你改变心意要同我一道归晋了?”他微笑着望向我,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哪个要同你归晋?”我低头将手里的提梁壶递了过去,“太子府上你替我解过围,这是今年春天新制的桃花酿,算是谢礼。”
“这是你酿的酒?”张孟谈伸手接过,打开壶盖深吸了一口气,“好香,怎么酿的?”
“取初春三月微雨洗净的桃花,借夜风阴干浸入酒中,再于酒旗星当空之时焚香藏于桃花树底,六月即成。今春我只酿了三壶,这是最后一壶了。”
“酒气清冽香甜,闻之欲醉,甚善!”张孟谈长眉轻挑,忽的将脸贴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酒我喜欢,不过,佳人之心尤为难得。”
我忙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小女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先生今日还需解我一个疑问才行。”
“什么疑问?”张孟谈低头看着我发烫的耳朵笑咪咪地问道。
“一个多月前,先生是否已经入秦?”
“一个月前我替家主来秦国递送过拜帖,姑娘是如何知道的?”张孟谈似是很惊讶,但随即又释然一笑,道,“让我猜猜,姑娘可是碰到那个卖香木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惊问。
“你身上带着白檀的香味,我又刚好在一个月前碰到过那个人,所以,这并不难猜。不过,你今日若是来讨香木的,我这儿可没有能给你的。”
“我不问你讨香料,只是想问问这香料的来历。”
“那你先告诉我,你用多少钱买了那把香木?”
“五枚币子。”
“那一把香料最少可卖两金!说得那么明白,那个傻子还是卖亏了。”张孟谈叹气摇头似乎很为那卖香人感到惋惜。
“先生这样的好眼力不如不要做谋士,为你家家主行商牟利才是正道。”我笑着揶揄。
“行商牟利的事我可做不好。你问的这种香叫做白檀,只产于西域荒原之地,树叶树皮皆无味,唯有树芯带有微微的甜香。若置于木炭之上,则香气浓郁可去邪污,明清目。早年有西域之人入晋,曾以此香进献国君,国君后来又转赐给了智氏宗主。如今,智府每三月便要派商队去一趟西域,一掷千金专为采买白檀,供智氏新任宗主智瑶一人之用。”
“智瑶?”张孟谈一提到晋国智氏,我的心立马紧了起来,“小女曾听闻晋国智氏与赵氏一向不合,孟谈兄既是赵氏家臣,怎么还能识得智瑶喜用的香料?”
张孟谈眼神一窒,沉默半晌,才开口徐徐道:“我与家兄原是智氏家臣。两年前,智世子智瑶无故鸠杀了我兄长,我无奈之下才投奔了赵氏。”
“原来是这样。”一年前,智氏宗主智申亡故,他的儿子智瑶继任了宗主之位,弱冠之年就已是晋国统领下军的军佐。
“孟谈背弃旧主,实是走投无路。姑娘莫要把我视作不忠不义之人。”张孟谈见我沉思不语又补了一句。
“聪明的鸟儿都知道歌唱时要寻根安全点的树枝,更何况是人。在我看来,这与忠义无关,旁人若有非议,先生只当是穿林之风,无需介怀。”我抬头微笑,轻施一礼,“今日多谢先生解我心中疑惑,阿拾在此拜谢,祝先生一路好行!”琇書蛧
“这样便要走了吗?”
“嗯,我已经耽误了车队不少时候,纵是脾气再好的主人恐怕都要生气了。”我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车队,发现赵无恤竟然真的下了马车,背手站在荒草丛中,远远地看着我和张孟谈。
“你若得空,可来晋国找我,我定好生招待。”
“阿拾一介女子,如何能去晋国?不过,先生若是有机会再来雍都,你我倒可以好好喝上一场!”
“好吧,兴许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张孟谈朗声一笑,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
“对了,桃花酿莫要多喝,易醉。”
张孟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提梁壶,冲车队前面的人喊道:“启程,走吧!”
我往后退了几步,站在灰黄色的萧草丛中目送车队徐徐前行。
须臾,耳边忽闻有人轻声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1)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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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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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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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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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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