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渺渺见状,愣了一下,收起一路来的忐忑,慢慢的回过头,平静的神色说不出的冷傲、从容。
此时她是夏尚尚的母亲,一举一动在这些人眼里代表着尚尚的教养、成长,绝不允许她出错。何况,他们不是何木安。
何大总管错开她的目光,惊讶与此人的给人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先生喜欢的是一位身份平凡的小姑娘,即便如今小姑娘长大了,也有她那个层面的人该有的朴实、上进和对自己不知道层面的人的小心翼翼。
夏渺渺推门下来,依旧是略显老成的装扮,一丝不苟的妥帖在她身上,但刺客硬生生多出了名模的孤傲:“有事。”
何大总管陪着笑:“一路来辛苦了,我来给您送杯果汁。”说着恭敬的探身想按下按钮,他是真心实意的。
但不等他动手,一张小型餐桌从已经做后座上弹射而出,黑色的木质折叠桌面与车身相得益彰:“谢谢。”
何大总管愣了一下,继而苦笑片刻,当年是他小看她了:“夏女士可能不认识我,承蒙先生不弃,我是霞光山的大管家,我……能不能请夏女士借一步说话……”何大总管神色恭敬,并不惹人讨厌。
夏渺渺看看时间:“尚尚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恐怕不方便。”
小王司机下车,快速走远。
何大总管闻言苦笑一下,手掌颤抖的把果汁放下,仿佛酝酿了无穷的勇气,才愧疚的开口道:“当年那通电话是我接的……”
夏渺渺茫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说的什么事?
何大总管语气缓慢,叹息:“说来惭愧,当时我以为你还喜欢先生,是来缠着先生的……所以……拒停了你后来打给先生名义上母亲的电话。都是我做的,这件事先生并不知情……”
夏渺渺顿时看向他,充满了不可置信,恍惚记起了当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崩溃,有些话忍不住便脱口而去:“操心挺广呀!优秀明员工奖没少拿吧!”一分钱的工资操一百块的心,可不是操心多!
何大总管仿佛没听到她语气里的讽刺,后退一步,慢慢的弯下腰:“我向您道歉。”
夏渺渺冷笑:“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说来给我听想让我回什么?‘没关系’‘不必放在心上,我很好’‘谢谢’?你又何必问!”
何叔直起腰,苦笑:“夏女士,当年是我鲁莽……如今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夏女士的损失,我也没脸让夏女士原谅。”
知道就好。
“不知夏女士听过西大酒店没有。”何叔的笑容比她还苦涩:“那是我家的产业……是受先生庇护的,我竟然让先生与骨肉分离多年有什么脸面让先生为我们这群老骨头操碎了心……夏女士这么多年来心里定然委屈,无论我做什么也不能弥补夏女士的损失,但,有些却是夏女士应得而我拿着有愧的……西大酒店这五年来的盈利该是夏女士的,希望能多少弥补夏女士从宏达被辞退的损失,也希望夏女士给我个机会……”
“什么!”夏渺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宏大背后还有你的事!?”
何老头低着头,万分凄凉:“是我多此一举,这件事——也与先生无关……”
靠!夏渺渺气笑了,合着她这么多年就是一个笑话!
“先生……当时应该还是记挂夏女士的……”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甚至可以直接说他是爱我的,谁知道:“当时的事说出来已经没意思了!”
夏渺渺突然觉得真他妈有意思,当年对她来说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竟然是这么莫名其妙来的。
不是父母的阻碍,不是何家老太爷嫌她出身低辱没了他孙子,不是何木安渣到土里死不认账,甚至不是她故意隐瞒带球跑了,竟然是因为前男友有个像爹一样的管家,就让她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夏渺渺觉得荒谬透了,就像这件事被说出来的方式一样荒谬!
她这么多年都干了什么,因为人家管家的‘好心’,像个白痴一样怨恨自己喜欢过一个‘幽灵’?!像个‘伟大’的没有下线的圣母一样生了尚尚!中间竟然只是因为一个操心过多的管家而已!
谁她妈听说这么荒谬的事,能没有情绪!还不如告诉她何木安瞧不上她,让她带着女儿滚蛋来的壮烈!至少那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是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造成今日的后果。
现在呢,告诉她!对不起女士,您之所以翻山越岭、攒钱抛面买了手机,是因为您的屏保是黑色的你才会认为老手机坏了!当她傻缺呀!
“……是我自以为是,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何管家说着,已恭敬的弯腰鞠躬,无怨无悔的等待审判,态度真诚无悔。
夏渺渺见状一时间所有的话堵在嗓子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该怨恨吗!那么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拿出来翻旧账,翻出来后说什么:
要不是你,我和何木安说不定就结婚了!这么多家财都是我的;要不是你尚尚也不会出生我早她妈让他签字了!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背井离乡,早在宏大飞黄腾达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说出来能重来一次吗!
所以你说出来纯碎是为了膈应人吧!
“夏女士我自作主张,为老不尊,让先生等了这么多年才见到小小姐,让您心中不平对先生产生误会,夏女士……我知道我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你的损失,是我对不住夏女士,只要夏女士一句话,我何某人愿意为女士做任何事情。”
夏渺渺一口气憋在胸口,统统涌到嘴边:“我——”有什么能让你做的!
“七千六百万,虽然不多,更不能用此来衡量我对小小姐的愧疚……更不能消除我的罪孽。”何叔语气诚恳、苦涩:“我愿意从霞光山退出,让先生惩戒我的逾越……只是这气千多万请夏小姐务必收着……我知道夏小姐曾经的时光多少钱也买不回来,这是……”
何叔语带哽咽:“这全当时我这个糟老头对小小姐的一点补偿,也是让我心安的一点借口,请夏女士务必……”何总管眼里闪烁出泪光,愧疚的语不成声,说着就要跪下来给小小姐认错。
夏渺渺是晚辈,她就是心里再气,也是已经过去久远的事,让一位老人跪在她面前她成什么样子。
夏渺渺赶紧把他扶起来:“你做什么……”
何叔捶胸顿足:“我这把老骨头都做了什么,让小小姐在外收了这么多苦,让您至今蒙在鼓里生我们先生的气,都是我这个老东西的错,我活着干什么……都是我自以为是,不是东西,都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算什么!不过是个下人,是个伺候人的玩意,竟然让小小姐,让您让先生等了这么多年才见到,我该死,我该死呀……”
夏渺渺听着他一声声的哭,一句句的说出自己怨恨他的内容,看着他一把年纪,从刚才一派从容大家风度的管家,到现在颓然老矣的真挚流露。
夏渺渺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因为对方真诚的愧疚、心里了解到的她的不容易,心中宽慰不少:“你起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wWW.ΧìǔΜЬ.CǒΜ
何总管隐忍的老泪纵横:“你怪我是应该的,您该怪我——你是先生当时放在心上的人,我就是个臭虫,我横插一脚,我自作主张,让您落得今天这样,是我的错的,都是我的错……”
“大叔,你快起来……”被他这样一说,忍不住让夏渺渺反过来想想,就算他当年没有那样做,事情就一定有转机吗,当时刚刚大学毕业的她,嫁给何木安或者打掉尚尚,哪件事是她能做的。
“你快起来吧。”夏渺渺就是这么一个人,很不把自己当盘菜,遇事先想是不是自己错了,这样的人天生不是开拓者,也不会为社会做出杰出的贡献,但也不会成为蛀虫。属于那种气时义愤填膺恨不得对方去死,清醒时,也就那样的软淡。有了高位想试一试,不成功也能很快安慰自己的普通人群。
夏渺渺这次的话语真诚不少,甚至找不到第一次生气时的落脚点,人家对方都这么认了,都理解错在哪了,何况他一个从小跟着何木安的佣人,就算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也是他护主,断没有这样给她道歉的道理,何况这位老人家身份在那里。
算了,算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如今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多坏,何必非揪着曾经不放:“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到不好,你快起来……”
何大总管擦擦眼泪,颤颤巍巍的起身:“对不起……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小小姐……”
“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必放在心上,说起来,分手还是我提的,总归是分的,怪你有什么意思。”就算没有你,她就可以下那个台阶吗,这么一想,她这么多年的诅咒说不定还是自哀自怜的证据。
还是那句话,因为如今生活不错,男友、幸福戳手可得,她很有娱精神的瞎想乱捣鼓着,穷大气的挥挥手,好似什么错误都能原谅的一大朵白花。
何大总管似乎错愕了一秒,但老态龙钟的他立即抛弃那句‘分手还是我提的’快速跟上她思维的脚步,更显颓丧,更多对她的感激:“钱我已经给小小姐放在副卡里……”
“你干什么,我怎么能拿你的——”
“不是给您的……”何总管神色万分愧疚:“如果不是我,小小姐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只比这些多不必这些少,夏女士别把我想的多是个人,我也是想个心安,给不起小姐九牛一毛,我不过是一个老头子,自私自利想弥补罢了,希望夏女士给我这个机会,求夏女士成全……”
夏渺渺见他又要跪,她又不是太上皇当久了被人跪习惯了,这样一下,她异常心慌:“好,好,我替尚尚收着,收着……你快起来……”
何总管闻言欣慰的一笑:“谢谢夏女士,谢谢夏女士,您是一位好人,是一位好人呀。”说着布满皱纹的手掌轻轻的颤动着,仿佛和他激动的情绪相得益彰:“夏小姐以后有什么事,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哪里,哪里。”被跪的好尴尬,但面上一本正经的维持这小姐母亲范。
何总管苦笑:“今天是我失态了。”
“怎么会。”
“我去整理整理,夏女士如果信的过我,小小姐尽管交到我们手里,别的不敢说,在我有生之年,定护小小姐一个周全,不管先生以后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小小姐就是我的命根子。”
夏渺渺嘴角轻轻一扯:“您言重了,快去吧。”
何总管看她一眼,抿抿嘴,转身,一步一颤的走了。
夏渺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沉淀后突然觉得,在伤害不是不可挽回时,原来什么痛苦都是可以被买回的呀,只要作祟者态度诚恳、金钱到位,甚至还会觉的自己赚了。
七千多万呀,夏渺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多钱,只要她不吃喝嫖赌,这些钱够她和尚尚甚至孙辈舒舒服服的过百年了。
夏渺渺坐会车里,一时间觉得自己挺贵的,挺值钱的,而那些经久的过往因为这到手的七千万,好似也有一个了断,真真是了无遗憾了。
------题外话------
作者:女主你过来,你对自己成为第一个拿人钱的女主你愧疚吗,觉得脸上有光吗!还不还给人家,继续痛苦着!
女主把头一扭:我还有事,先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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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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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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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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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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