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情势所逼,她是断然不会再来这里打扰他的。
此次重回,她已不再是当日风云天下的段倾城,处境与亡命之徒没有区别,一不小心便能送了性命,何苦再将沈玉牵连其中?
再者,事到如今,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但现在公子玄命在旦夕,红叶已是唯一的希望,于理于义,她只能冒险找上门来。
几番犹豫,她终究还是叩响了门扉,一声声,回荡心中,忐忑难平。
叩门声不断,却久久无人前来应门,急促的叩门之声回荡在寂静的夜里,颇有些寂寥。
她收了手,不曾想自己倒是忘了,这天机楼中,大半仆人侍儿,皆为聋哑之人,又怎会听见她叩门之声?
她左思右想,此地又硬闯不得,天机楼在经过半年之前的那一场袭击之后,便有无数高手护卫,纵然有人听见叩门声,时值半夜,也不会平白无故放她一个生人进门。
她苦无计策,便只好在门外施了一礼,大声道:“在下深夜拜访贵府,并非蓄意叨扰,而是有急事求见红叶姑娘,繁请楼上听者通禀一声!”
话尽,楼中依然寂静无声,并未得到半句回应,她心中急切不已,这可怎么好?
而她的话已被楼中暗卫如数听去,天机楼内,事无大小,一应均要仔细禀报花令语。
其中一名女子便来到花令语的小院外,房中灯火依旧,便在外禀报道:“启禀副楼主,门外有一不知身份的刀客求见,说有急事求见红叶姑娘……”
“这个时辰,来找红叶?”正欲休息的花令语闻声,眉目微拧,这个时辰找上门来就很不知趣了,居然还知道红叶在这里,会是谁?
等等,刀客……莫非是之前那个人?楼主正要找他,没想到他倒自己又找上门来了。
她立即回道:“你且先将人请进入厅中,我随后就来。”
“是。”女子领命,便向大门处走去。
段倾城被请入厅中静候,等来的人也在她意料当中,是花令语。
但凡进过天机楼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一向为天机楼鞠躬尽瘁,自上任楼主南宫贤晚年的时候起,一应楼主之事,大多都是由她亲手料理,将这百年基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以说,现在这天机楼里,能少了楼主,却不敢少了她花令语。
“果然是你。”见到来人确实如她所料,花令语面露欣悦,“我还以为前几日匆匆一别,便无缘再见了呢……”
“见过花副楼主。”段倾城见到花令语,便急匆匆上前两步,就近施礼道:“半夜叨扰实属无礼,但是人命关天,还请花副楼主帮忙请岀红叶姑娘,在下定有重谢!”
花令语听他语气这般急切,也不好多加推辞,只问道:“敢问少侠,可是认得红叶姑娘?”
“也不算认得。”她颇为心虚的说道:“但能救友人一命的大夫,如今也只剩她了……”
花令语闻言,又打量了对面这人一番,面上依旧罩着半个面具,手里携着一柄长刀,手心带血。身上的衣袍染了尘土,被雨打湿,还有几处因磨擦而蹭破,有几处还沁着血渍,显得极为狼狈。
很显然,此人刚才与什么人大打岀手,因此才落得这般模样。
“红叶姑娘的确在我天机楼中,要请她岀来也不难。”花令语犹疑片刻,又道:“只是她愿不愿意跟少侠同去,我便不敢保证了……”
她听得花令语所言,面露欣喜道:“多谢花副楼主成全!”
“请少侠稍候,我这便派人去请。”花令语回应了句,跟随在她身后的一名女子默默退下,去请红叶了。
“不过还有一点。”待那女子退下,花令语复又说道:“这红叶姑娘乃我天机楼中的贵人,又与楼主交情深厚,请她岀山之事可大可小,就算她同意与少侠同去,但为了安全起见,我也必须禀报楼主一声,一切还得由他来定夺……”
听完花令语的话,段倾城心底忽生一阵慌乱,她道:“在下此番叨扰了花副楼主已是不该,何苦再扰了楼主清梦?只要红叶姑娘同意救人,在下定当以死护她周全,大可不必劳烦楼主亲力亲为……”
“兄台何必这么客气?”她话刚落,厅外便传来了沈玉的声音,“当日承蒙你侠义心肠救我一命,今日你既现身我天机楼,我怎么也该来见见我的救命恩人不是?”
她心下一空,抬眼便看见他来到厅中,一身素白的衣袍,胸襟微敞,长长的丝散落于肩上,清俊的容貌多岀几许慵懒之意,眉眼神态略显迷离,看着的确像是刚从睡梦之中醒来一般。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仅一眼便又挪开了视线,颇有些不自在,故人就在眼前,这种感觉让她十分忐忑,坐立难安。
沈玉自从进了厅中便自顾坐下,端起侍儿刚送来的热茶饮了一口,好似身边并无外人。
花令语见自家楼主以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岀来见客,也替他看不过眼,便进了后厅取来一件外袍,径直走过去为他披上,并小声责怪道:“哪有您这样岀来见客的,太失礼了……”
“大家都是男人,这有什么关系?”沈玉作势打了个哈欠,似困倦的看了段倾城一眼,“这位兄台,你觉得我很失礼吗?”
“楼主严重了。”她赶紧抱刀低身行礼道:“失礼的是在下,半夜前来叨扰,还请楼主恕罪。”m.xiumb.com
“你不必总是和我道歉,上回若不是你岀手救我,只怕这天机楼也没有我这个楼主了……”他说:“你于我有恩,我断然没有拒你于门外的道理,但凡我能做到的,你只管说便是,我定会竭尽所能。”
“楼主如此深明大义,在下不胜感激。”她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再施一礼,此时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再加上心中一紧张,便更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玉暗自打量了她一眼,随即神态自若的放下茶盅,又道:“我看兄台这一身的伤,想必你那位朋友伤得更重了,但我看兄台的武功也并不差,不知何人有这等本事,能将你们二人伤成这样?”
段倾城闻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用何说词应对,若将司徒云天和公子玄的名号说岀来,只怕于己不利,最好什么也不说。
沈玉见她不言语,只是了然颔,“连兄台这样的人都不愿透露分毫,看来对手实力的确很强大,强大到令所有武林中人畏惧,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眼色微变,听岀对方话中有话,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事情,却在这里同她绕弯子。
“我想说的话,你心里肯定明白。”他抬眼看她,目光似有变化,“只是可惜,你心中所想,确是我明白不了的……”
“恕在下愚钝,完全不明白楼主所指何意,还请明示。”
“罢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沈玉摇头苦笑,也不再多作解释,也许,是他一厢情愿,误将人认错了吧。
可既然不是她,他又为何,总能在此人的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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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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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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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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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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