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就听见有人快步蹬上楼梯的脚步声,然而人还没到,首先就传来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嚷嚷。
“臭小子,你又干了什么好事!”风三娘的身影岀现在门口,一眼便望见了一片狼藉的屋子。
“不是我,我没那么大的能耐……”沈玉被这一声嚷嚷弄得直皱眉头,他嘟囔一句后,又暗自撇了一眼不为所动的段倾城。
风三娘在门口沉默了许久,当她眼神落在地上那五具尸体的身上时,脸色也随之大变。
“看来,是有人没把我风三娘放在眼里呢……”她咬牙说着,语气里夹带着一丝危险性,眼睛在屋子里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意有所指。
沈玉听岀风三娘话里的势头不对,尴尬的指了指段倾城,“你找她,是她干的,真和我没关系。”
“人是你带回来的,现在急着撇清关系了?”风三娘只是袖手一挥,冷漠一笑道:“怪我风三娘这里庙太小,已经容不下二位了。”
“我真是冤枉的……”沈玉一看风三娘是来真的,满眼委屈的嘟囔了句。
风三娘不理他,终于肯把视线挪回那个站在屋里却不说话的段倾城身上,一改往常的笑意盈盈,满眼尽是冷漠之情。
三人在原地僵持了好一会儿,正好这时候,有个伙计蹭蹭上楼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叠衣物,在风三娘身旁站定。
“老板娘,衣服拿来了。”伙计提在一旁醒道。
“嗯。”风三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取过伙计手里的衣服,走向段倾城。
风三娘捧着那叠衣服,双眸无笑的看着段倾城,“衣服洗干净了,破的地方呢……我也缝好了,我现在把它物归原主,我不管你是谁,但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风三娘的地盘闹事,你明白吗?”
段倾城有些意外的看着风三娘,清冷的眸子略微一沉。她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对方话中的用意,在别人的地盘上杀了人,是自己不对在先,也怪不得别人不讲情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接过风三娘递过来的衣服。
果真如风三娘所说,她的衣服被洗干净了,之前和那布罗决战之时,那些被刀划破的那十几处口子,也被一针一线缝合完好……
风三娘见她接过衣服,也不想再多留,转身便要岀门。
“多谢!”段倾城沉默的看着风三娘的背影,终是开口说出两个字来。
听见她的道谢,风三娘只是在门口停了停步子,但也没回什么话,随即又抬脚岀了门,直奔楼下忙去了。
客栈里莫名其妙死了人,她得趁着人少的时候处理干净才行,免得耽误了生意……
等风三娘走了,沈玉在一旁自顾挑眉,他好奇的扫了段倾城一眼,她居然也会道谢?
他又看了一眼风三娘下楼去的方向,更是疑惑,风三娘怎么还给段倾城缝衣服?这不像她的作风呀……虽然感觉这个女人平日里风风火火,但今天的她怎会如此心细?
他猜度了半天,最终也没能猜出什么所以然来。
风三娘走后,段倾城便拎了自己的包袱要离开,她大致看了眼包袱里的东西,然而包袱里什么都在,唯独那些银票不知去向。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貌似不知情的沈玉,脸色依旧冰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快步出了屋子,急匆匆下楼去了。
“诶?就这么走了?你也等等我呀……”沈玉反应过来,段倾城已经下了楼,于是他也跟着下楼去了。
他刚才还以为她会追问他银子的事情,结果人家直接把他无视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心虚。
段倾城下楼之后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出了客栈的大门,一抹素色身影像风一般,飘忽着隐没在绵延起伏的沙地里。
沈玉走到门边,正好看见忙着跟伙计们交待事情的风三娘,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在开口前就惹来风三娘一记白眼。
她再次把他的烂包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沈玉脑门儿上,“赶紧滚蛋,别妨碍老娘做生意!”
沈玉被砸得头晕眼花,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然的走出客栈大门。才多呆了一个晚上,他果然还是被赶岀来了,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
外面天色尚早,阳光还不算太烤人,要在大漠上行走,现在时辰是正好。可这大千世界,他又要往何处去呢?
这些年月,他自问过得逍遥自在,可却又像一个毫无去处的游魂,四处飘荡,四海为家。
他抬眼望了望前方的荒漠,远远的,一抹素白纤细的人影越走越远。顺手摸了摸包袱里那只不属于自己的钱袋,显然已经瘪下去了大半……
他无奈望天,随即抬脚步入了浩瀚无垠的荒漠中,向着段倾城离去的方向,自顾追了上去。
夜,一弯新月如勾。
一骑快马穿过城门,蹄声清脆的回荡在街巷之中,划破夜空原本如常的寂静。马背上依稀可见一抹青衣,衣袂在夜风之中翩飞如蝶,乘着清冷的月色,向着帝都城南急行而去。
司徒府的门外,青衣女子把缰绳丢给守在门口等候的护院,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便急匆匆的进了府。www.xiumb.com
绕过几道回廊,穿过几处偏暗的厅堂,青衣女子一路随着侍儿去了后花园之中的藏书楼,已是子夜时辰,而藏书楼中依旧灯火昏黄。
年过五旬的男人端坐于书案前,双目轻合,须髯如戟,容颜清癯。
他的手中,一本不知名的秘籍随意翻开,好似忘了合上。然而,随着门外轻盈的脚步声渐近,男人合着的眼睛,也慢慢睁开。
“盟主,秋禅姑娘到了。”侍儿在门外恭敬的禀报道,声音轻缓。
“进来吧。”他疲累的吐岀三个字来,声音低寒而沙哑。
藏书楼的门被侍儿轻轻推开,青衣女子屏气凝神,低着头不紧不慢的步入屋中。
“属下参见盟主。”青衣女子万分拘谨的作揖行礼,不敢有一丝轻慢。
“嗯。”司徒云天微微点了下头,这才抬起眼皮,扫了青衣女子一眼,眼里含了一分危险的光。
“可有你们庄主的消息……”他问。
“主子刚传来消息,说已在回来的途中。”青衣女子言语恭敬,至始至终都未敢抬头。
香炉中燃着独特香气沉香,微黄的烛火轻柔跳跃着,本来宁和的空间于青衣女子而言,却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冷剑,压迫般的宁静,仿佛能沁岀水来。
司徒云天沉默了许久,才从书案前的坐椅上起身,一袭玄色衣袍披身,更增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他踱步到书窗前,正好瞥见窗外一弯新月西斜,那轮新月,像极了那把叱咤武林的刀。
“你下去吧,等你们庄主回来,让她来见我。”司云天说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异样波澜。
“是,属下明白。”青衣女子低着向后退了两步,再次行作揖之礼,“属下告退。”
等青衣女子出了藏书楼,司徒云天轻咳了两声,那张略显枯槁的脸变得更为憔悴,也是越发阴沉了。
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段倾城应该早就回来复命了。此回急于让她去往西域婆娑门平乱,的确是兵行险招,因为放眼当今整个武林,能胜过那布罗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亮光,街上已然开始有了人声,熙熙攘攘的行人说话声,以及赶早开档小摊贩的吆喝声,在不大的街市上此起彼伏着,落入段倾城的耳朵里。
此处是一座边塞小城,因地属中原,那些婆娑门余孽好歹有些忌惮,并没有追杀过来。
段倾城在屋中独坐了一夜,望着窗外逐渐变亮的天,她紧绷的神经总算卸下了一分。一张清秀的脸苍白无色,再加上一夜无眠,让她的面容更显憔悴。
昨日刚走出沙漠的她,无奈伤情太重,为了不让义父担忧,她只好找了人传信给天下第一庄,而后随意找了这家客栈,胡乱的挨过这一夜。
她早早分咐店小二准备了热水,匆匆梳洗一番,换上自己原先那套衣服,收拾了行囊就要离开。经过这几日奔波,她的伤势越发的重了,再加上孔雀胆的毒素未清,如果不快些回到帝都,只怕她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可她的前脚刚刚迈出客栈,便有一帮乞丐从街角走了出来。
段倾城打量了他们一眼,这些人虽然貌似乞丐,却浑身上下带着类似名门正派的习气,那一个个轻蔑的眼神简直不可一世,她只这一看,便不由得心生厌恶。
前前后后十几人,一上来便将她围在了街道中间,每个人手里都擒着剑,眼露杀机。
不出她所料,这些人,果然又是奔着她而来的……
路上的行人一见这场面,均都被吓得绕道而行,连附近的小摊贩们也搬离了位置,没有一个人敢冒然靠近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怕一不小心,便误伤了自己的性命。
“在下与诸位并无恩怨,何故挡我去路。”段倾城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假意问道。
“江湖上谁人不知你段倾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其中一人冷哼一声,手中那把剑已经出鞘。
她双眼紧紧锁着他们每个人的动向,“既然知道是我,又何苦急着赶来送死。”
“你休要猖狂,今天,我们要为中原武林除去你这一大祸害!”刚说完,那些人又顺势欺近她几分,剑拔弩张的劲头十足。
“看来,诸位是不见棺材不死心了……”她冷着一张脸,不由得讽刺一笑。
想那魔教的明月宫,早已为祸武林几十年,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不想着对付魔教,倒来频频找她的晦气。一群欺软怕硬的无能之辈,还真将她当作好捏的软柿子了么?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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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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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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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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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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