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了,文一鸣的酒坛早在几天前被摔成了碎片。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掏出那些收刮而来的丹药,每天吞上几枚,尽管依然顶不住腹中的饥饿,在精神上却是感觉自己吃过东西,得到了一种无形满足。
他知道这些丹药用尽的时候,便是他一直梦想着躺下歇息的时候。
文一鸣两眼无神,斜着肩膀靠在石壁上一步步的挪动着。
精神力已经空乏,他连精血都不敢随意乱暴了,唯有将收刮来的灵晶握在手里,运转心法往灰烬护腕输送真气。这种不怎么耗费体力的办法,倒是能让独立心脏险险支持住。
对于灵晶的大量消耗,他一点也不心痛,命都没了,就算是灵元晶精也没卵用。
文一鸣此刻活着,也许下一秒便会倒下,永远站不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使用灵元晶精的时候
这绝对是一条古道,不过没有西风,也没有瘦马!有的只是肩头一只羽毛不再雪白的瘦鸟。
没有夕阳,何来西下!但却真有为文一鸣断肠之人,不过,他一无所知。即便是知道,也是徒增伤感。
在外界,不论是盲僧还是文一鸣,在所知的人心中,却是真正的陨落了。
尽管离开遗迹的所有武修没能亲眼见到文一鸣死去,但可以想象,当遗迹中所有的鬼影鹩聚集而来时,文一鸣拿什么来摆脱绝境,就算他是大武生也不能,那不是战斗力强悍就能脱险的。
燕别峰,泥沼峡谷的大裂隙早在影鹩母皇身死那一刻,便奇异的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岩层和流淌而来的泥浆。
王良与秦洪自接到要在此监守一年的死命令后,已百无聊赖的呆了五个月了。王良不明白堡主为何要如此,遗迹都已封闭,守着到底有什么用意?而在另一处监守的秦洪虽然所知颇多,却从不提及,这让他甚为不耐。
双城派,围城的一处竹楼。
舒忆蓝回来后处理了一些事后,便一直住在了汤小萱的住处。对于文一鸣交待的事她没有忘记,她只是在通讯牌上编造了几句善意的谎言,发给了童强。
文一鸣的母亲,她想亲自去接到双城,至于能瞒多久,她没想过。
文一鸣那诀别的话语,虽然过去了五个月,却至今言犹在耳,这令她情绪极其低落。
她不清楚什么时候,那个总是爱惹事的祸害走进了她的心扉,直到文一鸣已被影鹩母皇扑杀身死,她才感觉到一阵阵心痛。
而在发现文一鸣还活着那一秒,舒忆蓝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冲进孵化场,哪怕帮他挡上一下也好。她不清楚这种感情源于何由,也许是因为父亲说过文一鸣是双城的希望,而他的确犹有过之。也许是他曾经斩杀精钢螳螂令她脱困,又或许是自己曾经无理的恨过他,不是说有一种感情是从恨开始萌芽的吗?
当离开遗迹那一刻,舒忆蓝看见漫天的鬼影鹩那一瞬,她才知道什么是无助。
那种感觉,不是自己在等死,而是看着在意的人在希望中走向失望,从失望走向绝望。
那种感觉,让她明白,是喜欢!
她无法忘记文一鸣说出‘师傅’、‘母亲’的时候,眼中那一抹黯然
此时,舒忆蓝轻轻的抚摸着膝盖上的空灵内甲,泪水悄然滑落。她已经从那页纸上知道了这件内甲的珍贵,不过,在舒忆蓝眼中,这并不是什么空灵内甲。
而是文一鸣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最后一件,这是唯一!
唯一,是美好的,却也有着让人难以消受的孤独
人是孤独的,缓解它带来的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平静地接受它。
舒忆蓝亦只能如此
汤小萱在楼梯口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舒忆蓝暗自垂泪了。整个双城唯有她从舒忆蓝口中得知文一鸣的事,在感叹双城不幸的同时,也为舒剑锋两父女感到难过不已,难道这就是天意么?
双城善出妖孽,却留之不住!
七情坊,珍棋阁的一处亭台上,第天语手中的黑子举棋不定,半晌后一把将其卷于手心。起身负手走出亭台时,指缝中泄出点点黑色粉尘。
陈燕均低叹一声,起身与第天语并肩而立,道:“师兄,时间会冲淡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天语看向远处墨绿的竹林,洒然松开手掌,一抹黑色粉尘簌然散落。
“师弟你我相交多年,何时见我如此烦闷不堪过。唉!姐姐自回来后再也未修炼过,已经五个月了。母亲对我是三天一小训,七天一大训啊!弄得我不胜其烦,该说的都说了我,李青,唉!”
陈燕均也不知该如何劝慰,第五秋婼的事他听第天语说过。不过,就连第天语他本人也不知道,第五秋婼与盲僧在那地底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只知道盲僧是冒着身死的危险救过她不止一次。
陈燕均也清楚,对于盲僧此人,他交集不多,没有任何话语权,但在广场上那一战,的确是令人钦佩。
拍了拍第天语肩膀,陈燕均转身离去。这种事只能让其独自冷静,慢慢淡化,这不是一两句劝慰能解得开的。
第天语足足呆立了一刻钟,这时,听到身后悬崖下隐隐传来琴音,垂首长叹一声转身来到亭台边上的悬崖处。俯览着下方上百亩面积的清波湖面,微风轻漾的湖水在余晖之下,将荷叶上的水珠映得如透明的珍珠一般,美不胜收。
第天语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七情坊独有的美景,将目光收回到崖下不远处湖中木桥连着的青竹台阁。看到略显消瘦的第五秋婼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他想起两姐弟自小无父,而自己在母亲的严厉教导下终日与围棋长剑为伴。
是姐姐经常冒着被罚的危险,偷偷的来思过轩,送来自己最喜欢的荷叶清蒸鱼;因为时间有限为了不让母亲发现,姐姐事先心灵手巧的将所有鱼刺去掉
自己曾经玩火烧毁了母亲房间,导致两本珍贵琴谱失传,是姐姐替自己在禁闭峰呆了三年
事后母亲知道了真相,愧疚之下让姐姐去琴剑瑶台任选一样喜爱之物作为补偿,姐姐却放弃了心慕已久的落云古琴,而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皓月剑,悄悄的送给自己Χiυmъ.cοΜ
第天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一层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清楚的知道姐姐正在心无旁骛的弹奏着那曲他已经耳熟能详的曲子。
他能听出旋律中那抹发自内心的忧伤,但他不忍去打断,去劝慰。他知道,这是姐姐每天唯一用心专一的时候。
第天语不知道这曲子是谓何名,不过他却知道这曲子独有特色的词。五个月时间,他没有一天不在此处静站,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听姐姐抚琴。
第天语缓缓转身,微微闭上双目,跟随着旋律轻轻出声,完全是发自一种习惯性。
“
人世间悲欢聚散
一页页写在心上
含著泪白色恋人
却有灰色的年轮
”
琴音止,第天语睁开双眼,喃喃出声。
“李青!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留下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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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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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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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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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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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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