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安静而又寒冷的深夜,这荒凉萧索的土包上,也绝不会有一个人。
第一翻墙就用这块绣着“王音歌馆”的桌布,接住这千百年来常动人心的阿堵物,紧紧地打成一个包,提在手上,又绕过土包,趁着那微弱的月光,望老虎桥而来。
第一翻墙在这黑暗中走得很快,也很稳,因为他是一个常走夜路的人。
黑暗常常都会令很多人觉得恐惧。
但第一翻墙从来都没有惧怕过黑暗,因为他常常都与黑暗为伍。
他甚至还很感谢黑暗,因为黑暗已经不止一次帮助他达成了他想要达成的目的。
王音歌馆距离老虎桥并不远,以第一翻墙的速度,要到达老虎桥,最多也就一柱香的工夫。
还没有到一柱香的工夫,第一翻墙就已经来到了老虎桥。
只要过了老虎桥,便已走出了这吉州城。
老虎桥的另一边,没有任何光亮,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一翻墙从来都不会惧怕黑暗,就仿佛他这个人本就是为黑暗而生,也仿佛这黑暗本就是为他而存在。
但现在,第一翻墙忽然很有些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无影无形,难以捉摸,没有人能够真正描述得清,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无论是什么人,身边若带着这么大一笔钱,都会有这种感觉的。
因为一旦拥有,就常常都在担心失去。
第一翻墙当然也有这种担心。
因为这笔钱,关系着很多人的前途。
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再失去。
老虎桥上,很黑。
这种黑,似乎比别的地方都要黑得多。
老虎桥上,风很大也很冷。
这种冷,似乎也比别的任何地方的风都要冷得多。
第一翻墙已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这桥上虽然很黑,风也很大,但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条桥并不太长。
只要过了这道桥,就会好很多。
第一翻墙拉了拉衣襟,他决定快步走过这条桥。
然而,当他刚刚走到桥中央,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让他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再忘记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一个人的笑声。
笑声常常都能给别人带来欢乐与喜悦,但这种笑声却绝不会与欢乐为伍,也绝不会与喜悦同行。
这种笑声,在这空荡而寒冷的冬夜听来,只有听过这种声音的人才能明白,有多么诡异恐怖。
这种笑声,冰冷中饱含杀气,得意中透着死意。
这种笑声,也许根本就不能算是笑声。它最多也就能算是一种声音。
一种听多了会令人疯狂的声音。
这种声音,永远也不可能来自人间。
这种声音,就算真的来自人间,它也绝不会让你感知自己依然还活在人间。
第一翻墙一听到这个声音,他的头皮立刻就已变得麻木,浑身也长满了鸡皮疙瘩。
他已明显感受得到这种寒透骨髓的杀气和死意。
第一翻墙立刻停下脚步。
对于常走夜路的人来说,他的眼力也一定不会很差。
第一翻墙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一人头巾鲜红如雪、白衣沾血的男人。
一个四肢强壮、紧身着装的女人。
第一翻墙认得出,这两个人,是泰歌尔与樊胡子。
现在,泰歌尔与樊胡子,就斜倚在这老虎桥两侧的石栏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既不太近,也不太远。
这个距离,正好合符这条桥的宽度,也正好合符泰歌尔与樊胡子想要的距离。
只要他们保持这样的距离,然后同时出手,他们就可以最为有效也最为完美地击杀任何一个他们想要击杀的人。
现在,他们想杀的,就是第一翻墙。
在这么黑暗的地方,第一翻墙也还看得清泰歌尔这一副白如雪的牙齿。
泰歌尔依然还在笑。
他笑了很久,才缓缓道:“亲爱的老板,你终于来了,我已等了你很久。”
过了很久,第一翻墙才紧握着手中的包裹,很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
泰歌尔笑道:“亲爱的老板,你是不是以为,你们的这次行动没有人会知道?”
第一翻墙道:“我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们的这次行动已足够秘密。”
泰歌尔笑道:“那么,你就错了。”
第一翻墙道:“所以我很不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泰歌尔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原因?”
第一翻墙道:“是!我的确很想知道。”
泰歌尔又“嘿嘿”两声,道:“既然你很想知道,那么,我根本就不会告诉你。”
第一翻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泰歌尔道:“让人死得不明不白,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我一向都喜欢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时候,樊胡子忽然说道:“我们也不会跟这个人废话,一个快死的人。”
泰歌尔大笑,道:“是啊!是啊!我们的确不必废话。”
他一说完这话,又盯着第一翻墙,道:“来!把你手中的包裹给我!”
第一翻墙皱眉道:“我为什么要把包裹扔给你?”
泰歌尔笑道:“因为裹尸布上没有口袋。”琇書網
第一翻墙跟有些奇怪地问道:“什么意思?”
泰歌尔道:“我亲爱的老板,因为你很快就要死了。今天,无论是谁来到这个地方,都已必死无疑。”
第一翻墙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冲破泰歌尔与樊胡子两个人的封锁。
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转头拔腿就跑。
他相信以自己的轻功身法,若想摆脱这两个仅以速度见长的外国人,想必也绝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只要再跑回王音歌馆,自己这一方就不必再惧怕这两个人。
一想到这里,第一翻墙也没打算再和泰歌尔废话,他忽然转身,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
但正在这个时候,第一翻墙就已看见,从这老虎桥的石栏外,忽然猿猴般翻上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手中,各提着一把形状怪异菱角分明看起来就如同一条狗腿的天竺弯刀。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岭南九屠中的阿达尼与马哈。
阿达尼怪笑着,道:“这位朋友,你要到哪里去?”
直到这个时候,第一翻墙才真正开始紧张起来。
因为他所有的去路都已经完全被封死。
这世上,只怕还没有一个人能够从这四个人的包围中逃生。
冷风更冷。
但第一翻墙的冷汗却已如雨水般滚落,就仿佛这个时候若不滚落,以后就再没有滚落的机会一般。
泰歌尔、樊胡子、阿达尼、马哈四人组成的包围圈正在慢慢地缩小。
此刻,那健壮如牛、肌肉发达的樊胡子手中忽然间就有光芒一闪,她的手中立刻就多出来一把闪耀着寒光的蝴蝶刀,然后她就已如同捷豹般冲了过来,冲向了第一翻墙。
第一翻墙已必死无疑。
一个人生前无论手中掌握着多少财富,变成死人后依然两手空空,因为裹尸布上真的没有口袋。
第一翻墙忽然将手中包裹扔了出去,扔向了老虎桥的一侧,扔向了这滚滚东流的河水。
也在这同时,他的人也忽然燕子般跃起,也紧跟着包裹飞了出去,飞向这河面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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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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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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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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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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