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目还倒在那藤编的躺椅上不停地哀嚎。
这人看上去已有四十来岁年纪,身形很高大,身板也很强壮。
简直壮得就像是一头牛。
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圈络腮胡子。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有些男人气概。
但现在,这个很有男人气概的男人,却紧闭着双眼,呲牙咧嘴,眼泪哗哗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助纣为虐的侩子手,也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客,反倒像是一个刚受了莫大委曲的孩子。
这情形,实在是滑稽得很。
杜沉非也很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这人看了很久。他也压根就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男人?
直到这人的嚎叫声终于小了一点,杜沉非才厉声问道:“你嚎够了没有?”
这人终于睁开泪汪汪的眼睛,来瞧杜沉非。但依然还在低低地抽泣。
杜沉非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盯着这个头目,冷冷道:“你是不是双鱼座的?”
这头目终于停止了哭泣,眼珠转了转,含含糊糊回答道:“大哥……是……是的!……你猜得可真准……我真的是……双鱼座的耶!”
这个人年纪已经不小,至少也比杜沉非大了十几岁,但现在他竟然在叫杜沉非大哥。
杜沉非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一个人脖子上忽然间多出一把刀时,你就是要他叫你祖宗,他想必也是愿意的。
杜沉非看了看那三只猩猩。
这三只猩猩,这个时候也在瞧着杜沉非。
它们似乎也很好奇,这忽然间冒出来的不速之客究竟是谁?到此又有何干?
它们这三双惊恐又好奇的眼睛里,却忽然就有了光芒,因为无论这个不速之客的来意如何,它们现在很可能已有了机会。
逃生的机会!
于是,这三只猩猩就在眼睁睁地盯着杜沉非的一举一动。
杜沉非听了这头目的话,动了动手中刀,忽然冷笑一声,缓缓道:“那好!既然你是双鱼座的,那你就放了这三只猩猩!”
那头目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这柄刀上。
杜沉非也在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把刀。
落日的余晖,正落在刀上,让这把刀看起来更加辉煌,更加耀眼。
这头目盯着刀看了很久,才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哥……为何我是双鱼座……就要放了这几只猩猩?……”
杜沉非一字字道:“今天的太阳也很好。”
那头目眼珠转动,似乎很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哥……你是说……因为今天的太阳很好……我就得放了它们?”
杜沉非道:“是!”
其实,杜沉非也根本就找不出很好的理由,来要求这头目放了三只猩猩。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人类捕杀动物,就好像牛要吃草、狼要吃肉一般,本就是天经地义没人会指责的事。
于是,他就随随便便地说了个随随便便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其实也根本就不能算是理由。Χiυmъ.cοΜ
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人会因为一个这样荒诞无稽的理由而满足你的要求,除非这个人的脑子有问题。
这头目的脑子当然不会有问题,因为脑子有问题的人也做不了好几个人的头头。
但不管这理由有多么荒诞和不靠谱,都完全没有关系,因为杜沉非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这理由就是正架在头目脖子上的刀。
所以,这头目一听说这话,立刻道:“大哥……今天的太阳果然很好……我也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的太阳了……”
他停了停,又说道:“既然……太阳这么好……而且我也是双鱼座……那必须放了这几只猩猩……必须的……必须的……”
杜沉非“哼”了一声,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那头目立刻斜眼看着还手持兵刃木立不动的几个手下,尖着嗓子道:“你们这几个死王八蛋,乌龟王八羔子,是不是耳朵聋了,眼睛瞎了?没听见我大哥说要放了这几个猩猩吗?还不赶快去给我放了?”
这人向自己手下人说话时,竟然顺溜得很。
那几个手下听了,立刻一齐跳上船,很快就将那捆绑猩猩的绳索削断,将那三只猩猩带上岸来。
那三只猩猩,这个时候,似乎也看出了杜沉非是来救它们的,于是,一齐都站在杜沉非的身后。
杜沉非瞧了瞧这三只猩猩。
猩猩的三双眼睛,也在看着杜沉非。
这三双眼睛里,充满多少感激,又充满多少对未来的希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用文字描述得出来,也许只有拥有这眼睛的生灵自己才清楚。
杜沉非见了,忽然收刀入鞘。
对于这样的几个人,杜沉非既不打算和他再废话,也没打算去杀了他们。
因为若为了救三只猩猩而置六个人于死地,几乎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仁义之举。
于是,刀刚入鞘,杜沉非已转身就走。
这三只猩猩略为迟疑,也终于摇摇摆摆跟了上来。
可是刚走出几步,那头目忽然在背后喊道:“大哥,请等等!”
杜沉非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这头目。
他并不打算问这人还有什么事。
因为他明白,哪怕不问,这个人自己也会说的。
果然,这头目用手指了指那几间石屋,说道:“大哥!这地方,除了这三只猩猩,上面的房子里,还关着十一只呢。”
杜沉非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头目的意思。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并没有问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这头目想了想,才说道:“大哥!我实话跟你说啊,这份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
杜沉非“哦”了一声,在等着这头目继续说下去。
这人果然接着道:“这个工作,他大爷的,真的太残忍了,简直是惨无人道、丧尽天良。我们几个也只不过是为了生活,要养家糊口,才迫不得已做了这个工作。”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人在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也不过是要养家糊口而已。
这头目略有停顿,忽然将靠椅旁一张小木桌上的酒瓶抓起,“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然后将酒瓶一把摔在河边岩石上,摔个粉碎,才胀红着脸,激动地说道:“他大爷的,老子今天就要走人,不干了。”
杜沉非听了这一番话,想了想,便说道:“猩猩虽非人类。然而,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欺生。这种工作,你不干最好!”
这人连连点头,道:“好!大哥说得对!我们几个人,今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连辞职申请,我都不打算再回单位写。”
杜沉非点了点头。
那头目道:“大哥,我们现在就去放了那些被关押的猩猩,如何?”
杜沉非道:“好!你去吧!”
那头目便立刻招呼手下那几个人,向那三四间石板房走去。
果然不大一会儿功夫,便见有十余只或大或小的猩猩飞一般奔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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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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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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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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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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