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的衣服都是那种宽大肥松的深栗色麻衣。
他们用的武器都是廓尔喀弯刀。
这九个人脸上的无数刀疤,在明确地告诉能够看到他们的人,他们手中这把看上去造型怪异的弯刀,绝对不是玩具,而是一把把令人闻风丧胆的收割利器。
他们收割的,不是庄稼,而是敌人的头颅。
现在,这些人就站在老宋等人的对面,九双眼睛都在盯着老宋等人。
老宋终于已经忍不住,问道:“请问,各位究竟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那个乌龟般的大胖子忽然一阵怪笑,他没有回答老宋的话,却说了两个很让人莫名其妙的字。他说道:“你猜!”
老宋皱了皱眉,他并不想猜,而且也猜不着。于是,他又问道:“刚才就是你们在拉胡琴?”
这大胖子终于咧着他那一张见不得人的大嘴,用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我拉的胡琴,是不是很好听啊?”
原来,就是这个大胖子在拉胡琴,可是现在,他的手里并没有胡琴。
老宋的双眉锁得更紧,他现在并不想听人拉胡琴,更不想听这样的一个人拉胡琴,但他还是勉强回应道:“足下拉得胡琴,还可以。”
这大胖子似乎很有些生气,他瞪着眼,看着老宋。
他瞪眼的样子也很滑稽,大的那一只眼睛瞪得溜圆,小的那一只眼睛无论怎么用力去瞪,依然还只是一条毫无光彩的缝。
这胖子慢悠悠地问道:“可以是什么意思?是拉得可以,还是不可以?”
老宋根本就不明白,他的这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他往常的性格,他根本就不屑于与人谈论这样的事情。
谁如果一定要问他一些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他一定会用自己手里的刀告诉这个人,他正在谈论的事情究竟有多愚蠢。
但是他现在却似乎忽然之间就已经改变了性情,因为直到现在,他竟然都还没有发刀。
自从一看到这样奇丑无比又恶心到家的九个人从那块石头后走出来,尤其是看到他们脸上带着的那种残酷而诡异的笑容,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发刀的信心。
他忽然发现,自己几乎就变成了凤儿花。
那个胆怯而滑稽的凤儿花。
他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他发现,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得罪别人,尤其是不愿意得罪眼前的这九个麻衣人。
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他知道,这九个麻衣人,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地放他离开。
老宋忽然深深地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然后说道:“足下拉的胡琴,是还可以。可以也就是很好听的意思。”
大胖子的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大悟似的,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可以原来就是很好听的意思。”
老宋连忙道:“在下是这么个意思。却不知道你们几位,在这样的地方拉胡琴,又是什么意思?”
大胖子没有回答老宋的话,却反问道:“我们在这里拉胡琴,你很有意见?”
老宋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在下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只是这地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拉胡琴的好地方。”
大胖子道:“哦?在你看来,什么地方才是拉胡琴的好地方?”
老宋想了想,才说道:“人多热闹的地方,才是拉胡琴的好地方。”
大胖子道:“这个地方,人好像也并不少,好像也很热闹。”
老宋道:“这里的人好像的确不少,而且好像还越来越多。”
大胖子又是一阵怪笑,然后忽然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告诉你啊!这个地方,现在还不是很热闹,等下还会有更热闹的事。”
老宋诧异道:“更热闹的事?是什么事?”
大胖子道:“杀人的事。”
老宋道:“你是说,有人要在这里杀人?”
大胖子道:“对啊!惊喜吗?意外吗?”
老宋又问道:“是谁要在这里杀谁?是谁要在这里被谁杀?”
大胖子又笑了,他笑了很久,才说道:“是我要在这里杀你,是你要在这里被我杀。”
冷雪已住,寒风在吹。
老宋的冷汗流淌得更快,也更多,他忽然觉得很热。
他脸上的胭脂,也随着汗水滚落,一线一线的,就仿佛有无数条蟒蛇爬过稀泥的印记。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天气本来不应该这么热的。
老宋忍不住擦了擦已快流入眼角的汗珠,这一擦,就将他脸上的脂粉完全擦花,就仿佛一个调皮的孩子,用手将油墨在纸上擦花一般。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配上他现在的这副样子,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老宋似乎已完全忘记了他脸上还有胭脂的事,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擦着那不争气的冷汗。
大胖子正以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盯着老宋。
过了很久,老宋才说道:“你们想在这里杀我,刚才拉的这一曲《烛影摇红》,莫非是打算替我送行?”
大胖子听了这话,笑道:“对于一个人将死时的要求,我们一向都会尽量满足的。因为我们是好人,所以当我知道你们喜欢听人拉胡琴,而且我又正好有一把胡琴,我就忍不住想拉一回胡琴给你们听。”
老宋连忙道:“多谢!多谢!”
大胖子道:“不必客气!这已经是你们的人生中,最后一次听人拉胡琴,所以,你们一定要记得我们对你的好。千万不可忘记!”
老宋盯着这个人的衣着装束,又看了看其他八个人的衣着装束,似乎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问道:“那你们既然是来杀人的,为什么身边还会带着一把胡琴?看你们这副模样,难道你们平时你们都是在街道旁靠拉胡琴乞讨为生的乞丐?”
大胖子也盯着老宋一张满脸脏污又胡子拉碴的脸,道:“我看你们这副模样,很有些像是在勾栏唱戏的,又很像是在煤矿里挖煤的,手里却拿着杀猪刀,又像是杀猪宰羊的屠夫。莫非你们几个,有时候在勾栏唱戏?有时候又在煤矿挖煤?有时候又干着杀猪的勾当,赚点外快?”
老宋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话。
他们不是唱戏的,不是挖煤的,也不是杀猪的,所以眼前这个大胖子,当然也不会是街头拉胡琴卖艺的乞讨者。
老宋在瞪着这个大胖子,阿孔、阿黄等人也在瞪着这个大胖子。
这个大胖子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得很。
于是,老宋还是问道:“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这个时候,大胖子慢慢地说了两个字,道:“岭南。”
老宋等人一听说这两个字,他们脸上的表情立刻又变了,变成了一种已接近死亡的死灰色。
他们也很快就想起了一个名字——岭南九屠。
这四个字,实在是一个能让人谈之色变毛发倒立的字眼。
现在,老宋等人就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毛发,想必也已经倒立了起来。琇書蛧
他的手都已经在发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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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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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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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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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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