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的名字,叫作虎狼谷。
直到戌牌时分,杜沉非才在月光下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了虎狼谷。
杜沉非住在虎狼谷东侧的一面悬崖上。
这悬崖就如同一道城墙,将崖下的猛兽隔绝,让杜沉非一家以及他的邻居,能够得以在这里安安心心地生活。
在这悬崖的顶部,有一块很大的草地。
这块草地足足占地一百二十三亩。
在这块草地的最南端,还有一面悬崖。
杜沉非一个纵身,就已如同鬼影般稳稳地落在了这片草地上。
他走向草地南端的悬崖,然后穿过崖壁上的洞口,沿着一条并不太宽阔的过道,向内行走了二十三步,就来到了一个洞厅之中。
这是一座很大的洞厅,大得足足能容纳一百二十三人。
这就是杜沉非的家。
这洞厅的西南方,还有四间石室,门口都垂挂着青花布帘。
在东面靠近捞刀河的方向,还有一间厨房。
这是一间很有情调的厨房,因为在这间厨房的墙壁上,还开着一个小窗。
透过这个小窗,你就可以在炒菜的时候,还能顺便看看外面的捞刀河风光。
这一套天造地设的房子,仅第一层就有四房一厅,还带厨房。
这房子,不但面积很大,而且想必还是复式的,因为在洞厅靠里的一侧,还有二十八个在石壁上雕凿的台阶,通往上层。
在一层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两个粗糙而简陋的木柜。
正中间,有胡桃木做的大板桌一张,桌上摆着几碟菜与两副碗筷、一个刷洗得很干净的茶壶,以及一盏油灯。
桌子旁,正坐着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她美得比你已暗恋了十三年的女神还要美三点四五倍。
这女人的名字,叫作石萝依。
石萝依早已做好了晚餐,正静静地坐在桌旁,等待杜沉非的归来。
虽然已经在这个条件并不太好的地方生活了很久,但石萝依的模样,依然还合符女神的标准。
她的脸平整而光滑,连一个黑头都没有。
她的鬓发也还黑得发亮,连一块头皮屑都没有。
她的眼睛,也和从前一样清澈,连一块眼屎都没有。
她想必已坐在桌旁等了很久。
但在看到杜沉非快步走进来的时候,石萝依也没有生气。
她不是一个很容易生气的人。
但为了表示关心,她还是准备问一问,杜沉非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又为什么要搞到这么晚才回来?
可是,在她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杜沉非就大声打着招呼:“姨娘,我回来啦!”
石萝依双眉轻蹙:“沉非,你去哪里啦?”
杜沉非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一面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饭,一面含含糊糊回答:“我去外面城里走了一趟。”
石萝依也端起碗来,一面吃饭,一面显得颇为好奇地问杜沉非:“你去城里了?城里好玩不?”m.χIùmЬ.CǒM
她已有很久没有去过城里。
杜沉非颇有些奇怪地看着石萝依,直到将嘴里的一口饭吞下,才含含糊糊说了一句:“老娘,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杜沉非并不是石萝依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一时“老娘”、一时“姨娘”地乱叫。
他觉得,无论叫“老娘”也好,“姨娘”也罢,都是对这个女人的尊称。
石萝依也不在乎,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随随便便的称呼。
这时,石萝依听了杜沉非的话,忍不住问道:“瞎说!我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杜沉非贼兮兮地笑了笑:“因为你今天竟然没有骂我,好奇怪,这简直太奇怪了!我一下子还真的很有点不适应!”
石萝依也笑了笑:“好奇怪!我为什么要骂你呀?”
杜沉非的脸上显露出不解的神色:“老娘,我好像记得,你以前只要听说我要出去,就一定会将我骂个狗血淋头的。怎么现在突然变了?真是奇了怪了。”
石萝依笑道:“那只是因为,你现在长大了,你老娘我啊,也不必再担心你会被野兽吃掉了。”
杜沉非呲着牙齿:“娘,既然我已经长大了,那你能不能给点钱给我?”
石萝依轻蹙娥眉:“你要钱?要钱干什么?”
杜沉非朝自己的身上指了指:“当然是要钱买衣服咯!你看我这破衣裳,今天去城里走一遭,别人都看着我,我还以为自己长得帅,没成想是被人当乞丐。”
石萝依一听到这话,也看了看自己身上打了十八个补丁的衣裳,又瞧了瞧鹑衣百结的杜沉非,皱了皱眉,显出烦恼的表情,轻叹一声:“沉非,我也正在烦恼,家里已经没有积蓄了。我们带来的银两都已经花光。如今,连米都快没有了,又没有钱,也不好意思央求无无子道长去买。”
杜沉非听了这话,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石萝依想了想,才说:“你每天都在这悬崖峭壁上飞来跳去,豺狼虎豹也不怕。我看不如这样,明天一早,你就送我去城里,好不好?”
杜沉非好奇地问道:“娘,你要去城里干什么?”
石萝依又轻叹一声:“我去找个地主老财家,给人家浆洗衣裳也好,打扫庭院也行,多多少少,赚些钱来补贴家用。”
杜沉非抬起头来,见石萝依搓着手,满脸着急的样子,显然是在为了生计操心。
杜沉非见了,为了宽慰石萝依,便一连打了两个“哈哈”:“好教姨娘欢喜,如今我已长大成人,俗话说:莫学游侠儿,矜夸宝刀好。现在放着一个身强体健的大小伙子在家玩耍,倒叫老娘去城中抛头露脸低三下四给人去浆洗什么破衣裳,打扫什么破庭院。是什么道理?你不要着急,我明天便进城去,随随便便找个工作,一天赚他个万把两银子回来,养活老娘。”
石萝依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又是着急。
让她感动的是,自己没白养大这孩子,长大了还懂得孝顺。
让她好笑的是,不谙世事的杜沉非竟然以为,随便找个工作就能挣万把两银子一天。
让她着急的是,这杜沉非从小便在这山谷中长大,很少和人打过交道,怎么知道社会复杂人心险恶?假如在外面被人骗了、欺负了,那又该怎么办?
石萝依的一颗心,就这样七上八下,没法放心,一夜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杜沉非果然不贪睡,早早地起了床。
他换了一身虽然打满了补丁但洗得非常干净的衣裳,这还是他的一个秀才邻居谢友龙穿不了给他的,然后就叫了一声“姨娘,我去城里赚钱去了!”便一跃过了虎狼谷,往城中而来。
杜沉非又来到黑龙潭大酒店外的那条大街上,四处观看,想寻找一份可以挣钱的工作。
这条街上,什么粮油商行、珠宝店、服装店、广告灯箱店、药店、护肤品店,无所不有。
杜沉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招聘广告,不知道干什么工作好。
他又往前走来,只见街道边有一个小小的店铺。
这是一个专给人画遗像的店。
店铺门前,有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地吵闹。
这个人梳着鸡冠头,身穿一件绣着个骷髅头的大黑牛牌最新款灰布背心,露出的手臂上还刺着一行字——“我是一坨屎”。
杜沉非认得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正是他昨天还见过的非主流大叔。
这些围观的人们瞎操着一颗心,议论纷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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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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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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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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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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