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只有窄窄的一点道路可供行走,是以再无法架着范轩了,脚边是一口硕大的夜香塘,虽然天冷,但还是味道感人,冲天而起的臭气熏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范轩等人没有遮掩口鼻,味道再难闻,也没有迫在眉睫的性命之忧紧要,哪里顾得上这些小节。
几人借着远处的微光,小心翼翼走在夜香塘边,脚下有积雪,又湿又滑,稍不留神就可能掉进夜香塘。
绕过夜香塘,终于有了一块大一点的平地,地上有杂乱的圆桶印迹,还有一些干透或是未干透的夜香赫然入目,紧临着空地的,是高大的院墙,和一扇斑驳陈旧的小门。
那些收夜香的汉子,就是在清晨寅时到卯时之间,由此门进入,挑取夜香的,压在地上的圆桶印和遗留的夜香,就是他们劳作的痕迹。
通常范府有专人负责此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将这道门打开,等天亮之后,再来关门。
眼下时辰未到,门上却是扣着一个锁好的铜门闩。
逃命时刻,无需赘言,范氏两兄弟闪到两旁,护卫持刀上前,用力一劈,“咣当”声中,铜锁落地。
范轲手快,将门拉开,院内的微光全然照不到外面,门外一片漆黑,范轲正待抢先出去,范轩心中忽生警兆,“稍等,有火折子没有?”
“看不见么,大兄,没事,外面都是青石路面,想来不会有什么绊脚之物,适应一会儿也就能看见了。”范轲不耐,抓着范轩衣袖就要向外冲,都什么时候了,逃命最重要。
“啪!”护卫身上的物件倒是不少,兄弟俩说话的工夫,已经打着了火折子,光亮虽然微弱,却从门内照到了门外。
“咝...”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门外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全副武装的边军,从门两边顺着院墙一直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头,闪着寒光的枪尖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长枪手的身后,还有人影,俱都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哎哟,这不是两位范老爷么,幸会幸会。”有人在人群中笑道,“啧啧,我本来以为,守在这里注定不会有多大功劳的,没想到居然能抓到两条大鱼。”
眼见逃不掉,范轩反倒镇定了下来,掸掸身上衣衫,恢复了范氏大家长的派头,循声看去,说话之人似乎有些面熟,应该在张家口见过。
只是身上所穿,乃是寻常兵丁的衣甲,这等角色,范轩和范轲以往可不曾打过交道。
这些军兵如此谨守在外,却不急着冲杀进去抢夺府里的财物,看来所图非小啊。
“这位...将军,有礼了。”范轩略一思忖,还是给此人戴了个高帽,双手一拱,镇定地施了一礼,“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在下不过就是个哨官罢了,将军可不敢当,范大老爷还是别给我封这么大的官儿。”那自称哨官的兵头答道,此人与邹群一样,在张家口驻防,同样拉了一帮兄弟组了一个佣兵团,跑去达林台谋生计。
见对方不软不硬地将自己的话抵了回来,范轩也不在这儿纠缠,转而问道,“范家阖府上下,向来奉公守法,何以今夜刀兵相见,不知贵军是哪位大人手下,能不能让我见一见这位大人?”
“嘿嘿,想找我的上峰来收拾我?”兵头失笑道,“范老爷,别痴心妄想了,知道他们与你相交莫逆,这些大人物,什么刘参将、赵游击,一个都不会出现的,今晚这里我最大!”
说到这里,兵头右手竖起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
范轩闻言,心头一凛,将官们一个都不会出现?莫非是军兵们闹饷兵变?果真如此的话,可就糟糕了,搬什么大人物出来,都镇不住这些哗变士兵的。
“呵呵,这位兄弟,孤零零带着人守在这儿,多亏得慌啊,里面可是热闹得紧,想必你的同袍们都在大发横财,要不...放我们一马,你们也进去绕上一圈,好歹不会白来一趟嘛。”Χiυmъ.cοΜ
范轲同样想到了兵变的可能性,干脆以自己府里的财物为饵,拿府邸里的那些士兵与他们做比对,想诱惑这些人失了军中规矩,进府发财,混乱起来他们兄弟才有一线生机。
果然,他看到了几个士卒脸上明显意动,但让范轲奇怪的是,这几人只抿抿嘴,咽了几口口水,就镇定了下来,似乎府里的那些财物诱惑,还不足以让他们失控。
“鼓动咱们抢自己的东西,范老爷真是用心良苦啊,佩服!”兵头道,“只是里面的东西虽然值钱,但与十大一比,就算不得什么了,是不是,兄弟们。”
周围兵丁零零散散地应和了几声,虽然不太统一,也没甚气势,但范轲看得出来,这些人都很坚定。
十大?什么鬼?
十大自然就是十大天字号佣兵团了,为了约束这些桀骜不驯的佣兵们,孙可旺不得不将他们的行为与十大佣兵团挂钩。
在将官家眷那里,不得大开杀戒,而在八家粮商的府邸,则是不能擅藏财物,八家人的所有粮食货物,还有金银珠宝等财物,均要统一保管,自有用处。
当然了,管的再严,也难以避免那些攻入府邸的士兵私藏银钱,这一点,留守此地的兵头同样深知,只是这点小便宜,与成为十大佣兵团之后的利益相比,就不值一提了,是以他和其他弟兄们都能够忍得住。
而今晚的行动都是以佣兵为领军人物,他们这些人能忍得住不犯戒,约束住其他普通士兵就没有多大问题。
“好了,两位范老爷,还有这位仁兄,”兵头看看那个护卫,“不和你们闲聊了,一路走好,这就送你们上路。”
说罢,单手向下一挥,“上!”
兵头身前排成一排的长枪兵,“轰”的一声,齐齐踏出一步,口中一声大喝,双手向前一送,在火折子的映射下,枪头闪着寒光,直奔直奔范轩三人而来。
同一时刻,兵头身后的弓兵们再度拉满长弓,箭尖对准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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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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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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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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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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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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