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浸在河中,任河水缓缓冲刷,直到一口气实在憋不住了,志文才把头探出水面,大口喘气。
刚才他是故意不跳到人群中的,生怕身上的病菌一不小心过到谁的身上。
现在泡在河水里,也是希望河水再加上阳光能把身上的病菌带走、杀死。
说来奇怪,他们初到无定河畔的时候,无定河水异常浑浊,简直就是黄泥汤,可随着地势越来越平缓,河水也越来越清澈,想来是泥沙都沉到河底了吧。
刚才他一番折腾,就搅起了河底的淤泥,几道浊黄的河水不断翻滚,顺着河流远去,慢慢变淡,在远处复又变为清澈的水流。
想想真是好笑,当初还嫌弃那黄汤一样的河水,觉得脏,不愿在里面清洗,可这河水再黄再混再浊,无非是泥沙而已,和鼠疫杆菌一比,不知道有多可爱。
是的,刚刚埋葬的第三个死者,得的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鼠疫。
在欧洲,它被称为“黑死病”,因为一旦得了这个病,身上就会因为皮下出血而起斑,这斑与正常死亡的尸斑不一样,人死后会迅速变黑,所以称之为“黑死病”。
因为传染快,病症凶猛,死亡率高,导致欧洲中世纪后期人口锐减,将此病视为死神在人间的代理人,欧洲的社会结构因此土崩瓦解,间接促进了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及大航海时代的到来。
自然,这个死神代理人没有放过中国人的理由,不过中国的史书大多对于瘟疫语焉不详,往往一笔带过,又或者对该病的称呼与西方不同,总之,到了清末民初,才有比较准确的记载。
不过,志文依稀记得,前世的课程里似乎提到,明末爆发了一场遍及北方的瘟疫,根据部分史书对其症状的描述,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鼠疫。
至于这个病死亡率具体有多高,志文记不太清了,但应该接近一半,在现今这种情况下,逃难人群由于自身孱弱的体质以及缺医少药,就是超过一半的死亡率也不奇怪。
不会这么倒霉吧!志文心中一片冰凉,旱灾、饥荒、虫灾、地震,再加上现在的鼠疫,真是要被老天爷玩死的节奏啊!
刹那间,志文心中又涌上了带着囡囡、妞妞、大柱以及小英一家逃离这里的冲动,至于其他人,他没这能耐管。
也管不了了,一旦染上鼠疫,在后世,就只能及时使用抗生素甚至激素,用药稍晚,治疗效果及预后效果都会变差。
据说倒是有疫苗,不过所起作用也有限得很。
至于中医中药,对此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验方,偶有成功案例,却并不能普遍适用。
真正有用的就是前期预防措施和后期处理措施,如隔离病患,火化病死之人。
“哗”的一声,志文从水中站起,几步跑到岸上,要不现在就走?
可一想到自己这帮人在逃难队伍中越来越落后,这里既然已经有人被感染了,那越往前走,估计疫情越严重。
调头折回陕北?更不妥,当时可是一门心思地想要跑出来的,那里更凶险,再说,万一后面也有人得鼠疫了呢。
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志文苦笑,陕北生态破坏严重,植被稀少,好地方真不好找,再说,这里就是个火药桶,马上就会炸的火药桶,怎么都得过了黄河再说。
这么一想,志文蓦然发现,实在是无路可逃。
现在志文心里异常悔恨,当初干嘛要和光同尘地混在难民群里慢慢地走,像一开始那样快速赶路,没准儿现在已经逃离疫区了。
算了,后悔也于事无补,冷静,志文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地逃离这个环境,那就要想办法兼济天下...,不对,想办法在这个环境中保护好自己人。
先理下头绪,争取把对付鼠疫的预防措施都想出来。
首先是饮食卫生,这方面一直做得还不错,不喝生水,不吃生食,不过饭前便后洗手做得不好,以前主要是缺水,现在靠着河边,那以后得严格要求了,特别是小林那帮人。
对了,老鼠坚决不能吃,那是传染源头。
自己一家人倒是没人会逮,也没人会吃了,可备不住小林他们会逮,严令他们也不准逮了,又不是没肉吃,就在河边,可以正大光明地拿鱼出来。
然后是个人卫生,这个不用说,一直做得很糟糕,还是缺水的原因,从逃难开始,一直走到河边才洗了次澡。m.χIùmЬ.CǒM
现在天气热,河水又清,可以天天在河里洗个澡了。
至于洗了澡后看着不像难民,容易招来麻烦等等,在鼠疫这个死神代理人面前,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衣服要勤洗勤换,特别是里面的跳蚤虱子,要清理干净。
志文刚才已经确认,那第三个死者得的是鼠疫中的腺鼠疫,症状就是脖子、腋下及腹股沟的淋巴结肿大,主要就是通过跳蚤虱子的叮咬传播的。
不过这个对于志文来说倒是很好解决,不管什么衣物,往系统仓库里一进一出,这些活物就都没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大柱发现的那两条鱼苗被志文收进了系统的鱼塘,其他的活物都进不了系统。
当然,脏衣服不会因此变干净,还得自己洗。
这也是志文他们一路逃难,衣服虽脏,却基本没有虱子跳蚤的原因。
重点还是要放在小林他们身上。
还有就是周遭的环境,要尽量减少传染源,这样一来,那这些无主尸体,还是得帮他们收殓埋葬啊,放任不管的话,只会让更多人被传染,让疫情更加严重,对自己一家人更有威胁。
得了,这回是不想做圣母也得做圣母了。
既然不能火化,石灰就得有保证,那孙氏父子二人,既是医生,又会烧石灰,得尽快再次找到他们,把他们俩忽悠进来。
从头又捋了一遍,志文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些措施和办法了,回去吃饭吧,免得大家担心。
正好,身上的衣服半是太阳晒,半是体温烘的,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回到河边的窝棚,看着大家关切的目光,志文镇定自若地笑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儿累了,河里洗了个澡,好多了。”
经过刚才这一番思忖,志文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信心大增,心态已经稳定下来了。
刚盘腿坐到地上,端起碗喝了口水,小捷凑到他耳边:“小志,石灰没多少了。”
“噗!”志文嘴里的水尚未下咽就喷了出来,所幸反应快,及时朝小捷偏了下头,没有喷到其他人,倒是把小捷喷了一头一脸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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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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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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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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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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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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