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晨一身鲜红色的喜服,漠然地坐在简陋的妆台前。
那嫁衣还是一盏茶前几个来帮忙打扮的媳妇强行给她换上的。
她们甚至很有“先见之明”地收走她原来的衣裳——除非她待会儿愿意跟“新郎官”裸程相见,否则就是再不甘愿也只能以这一身红衣示人。
屋外不时传来婆子媳妇们的说笑声……苏谨晨静静看着镜中的少女。
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唇似点绛,苍白如纸的小脸被劣质的胭脂掩盖了本来的颜色,竟也十分的粉嫩红润,娇艳欲滴。
她本就生得极好,此时在这大红色喜服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光彩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姑娘真是生了一头好头发……摸着就跟缎子面似的……”
喜婆婆是个慈祥和善的老人,因为四代同堂,儿孙满地,是村子里公认最有福气的女人,所以每次只要有谁家嫁女儿都会特地请她来给梳头,久而久之,这“喜婆婆”的称号也就传开了。
苏谨晨麻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任喜婆婆为她放下如瀑的青丝。
红色的木梳一下一下划过少女柔软顺滑的秀发,苍老却慈爱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说着祝福的话。
“一梳梳到底……”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子孙满堂……”
苏谨晨怔怔听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红彤彤的一片。
“结发同心,以梳为礼。”
年少时的憧憬,长大后的梦……好像都在这一日,成了真。
可是独独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
强压在心底多时的恐惧与绝望此刻忽然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困兽,狰狞着,嘶吼着,好像把整颗心生生咬出个好大的窟窿,鲜血顺着窟窿汩汩地往外涌,那疼瞬间弥漫过四肢百骸,渗透进五脏六腑,只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他从此彻底离开她的生命,如果她注定要委身于除他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她宁可登时死了才好!
“哎吆,这好好的怎么就哭起来啦?!”粗糙枯槁的手指抚过少女光滑的脸颊,喜婆婆忙放下梳子,关心地安慰道,“大喜的日子,咱们可不兴哭的……好孩子,听婆婆的话,快把眼泪擦干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待会要是哭肿了眼,新郎官儿瞧着不知该多心疼呢!”
她原是想说些高兴话哄苏谨晨开心,却不想女孩儿的眼泪竟落得越发凶了。
“你……莫不是害怕了?”老婆婆想了想,试探地问。
见苏谨晨只是哭也不说话,喜婆婆只当是自己猜对了,不由笑着安抚道,“这女人啊,一辈子总得经历这么一回……当时虽然不大好受,不过往后就好啦。再说你也不用害怕,大川儿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好孩子,应该不会让你——”
“不是的,婆婆……”苏谨晨握住那只如枯枝般干瘦的手,拼命摇头,泣不成声道,“……是我……我不想嫁……”
喜婆婆上了年纪,耳朵本来就有些背,见苏谨晨哭得梨花带雨,又抽抽搭搭吐出几个字来,她仔细分辨了好半天,才咧着嘴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真真是个傻孩子。”
她说着和蔼地拍拍苏谨晨的手背,“你要是‘想家’想得厉害,等过阵子叫大川儿陪你家去看看便是了,也犯不着哭呀……你是打北边儿来的吧?这远是远了些,可嫁人毕竟是件大事儿,他也应该陪你走一遭儿……你要是不好意思跟大川儿说,等明个儿婆婆帮你说去……保管他不敢不应……不哭了啊,好孩子,不哭了……”老人家笑眯眯劝道,“你瞧瞧,脸上的胭脂都叫眼泪冲掉了……哎,这小模样可怜见儿的……还是得叫她们再给你画画才好……”说着就要起身出去叫人。
“不——”苏谨晨正欲阻拦,忽听得屋外响起一阵纷杂踏乱的脚步声——女人们大声说着笑着,都是些恭喜道贺的话,其间还隐约能听到夹杂了几句低沉的男音,只听不清说了什么,似乎是在道谢。
苏谨晨怔怔之下还不及反应,喜婆婆却已经动作麻利地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随手扯过红盖头盖在少女头上。xiumb.com
“喜婆婆,新郎官儿等不及,来找咱们要人来了……您老人家赶紧出来吧!”门外响起妇人欢快的调侃声。
“这新郎也太心急了。”喜婆婆笑着站起来,“好孩子,我先出去看看。你可莫再哭了。”
“婆婆——”
“别怕,”喜婆婆笑着拍拍她,“你心里要是有什么话就先跟他说道说道……毕竟是将来要过一辈子的人,大川儿我看着长大,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会体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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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红烛闪烁,不甚明亮的光芒映着那大红色的“囍”字,带着几分难言的旖旎与娇羞。
外头嘈杂的人声不知何时慢慢安静了下来……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轻轻地合上。
端坐在床边的少女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挺直僵硬的脊背。
隔着红盖头望过去,忽明忽暗的烛火隐约在眼前勾勒出个朦胧的身影——只见他正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那人影渐行渐近,高大的身姿马上就要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曾大哥——等,等一下!”少女恐惧得近乎尖锐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屋子里诡异的宁静。
曾大川似乎愣了一下,修长的身影顿时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我有话要说。”许是紧紧攥着的双手太过用力,此刻细长的指尖已经麻木得没了直觉。“曾大哥,今天……我是不会跟你成亲的!”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什么都不懂就跑去凑热闹,更不该……把花环给你,都是我对不起你……”无助的泪水浸湿了脸上鲜红的盖头,晕出一朵朵海棠花,“可我……我不能嫁给你!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喜欢了他十年,而且——”
那模糊的身影在听到她话的时候竟又往前迈了一步!
苏谨晨心里一急,“而且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天才记住只需1秒,秀书网www.xiumb.com!免费无弹小说手机站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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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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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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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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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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