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诺大的花厅地上,仅余徐婆子一人立在那里,秋风吹来,鼓动她的衣摆翻飞。
顾玉青举杯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仿佛忘了地上还立着这么一个人。
起先,徐婆子到还镇定,可随着顾玉青的沉默和无视,她背心处便有冷汗冒出来,脑中过筛子一样回旋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哪里做的不对啊。
至于小少爷私下找她几次,她可以笃定,并无人知道。
随着室内沉寂的空气被时间拉长,徐婆子心下愈发发毛。
顾玉青单单留下徐婆子,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穆赫私下去找栓柱,栓柱转头就把一切告诉了她,可徐婆子呢?难道她就什么都不想说?
瞧着立在当地的徐婆子,因为局促不安,双手不住的捏着衣角边,搓来搓去,可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只闭口不言。
眼角冷光溢出,转手将茶盏搁在手边桌上,发出不高不低的“哐当”声,可这声音,却在这寂静的花厅中,惊得徐婆子浑身一颤,不禁慌张抬眼,朝顾玉青看过去,却是见顾玉青嘴角含笑,朝她看来。
“小姐有何吩咐?”提了一口气,徐婆子压着心下惴惴不安,慌乱躲开顾玉青的视线,梗了脖子问道。
顾玉青嘴角微弯,笑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
徐婆子闻言,顿时“唰”的惊出一身冷汗来。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姐察觉了她和小少爷的私下往来?徐婆子心头拼命摇头,不会的,绝无可能,每每她和小少爷接触,都是寻了鄙人的角落,小姐绝对不会知道。
可厨房最近也并没有出事……难道小姐是察觉了她贪污克扣米面银两?
哪个管事又不贪了,这样的事,在随便一个府里,都是被默认了的规矩,赤南侯府的管事,贪的已经是最少的了,小姐凭什么因为这个刁难她。
她辛辛苦苦做事,难道贪几个银子不是情理之中的嘛!
更何况,她可是夫人的陪嫁,当年和夫人从器北姑苏家过来的老人,小姐一向尊重夫人,对她们这些跟过夫人的老人,也更比旁人多一分情分。
思绪及此,徐婆子发虚的心底又硬挺起来,“奴婢要说的,方才已经说了,至于还有旁的问题,一时间尚未想起。”
顾玉青闻言,对她的那点耐心,彻底耗光,长而卷翘的羽睫微垂,在眼下投下阴影,遮住了满眼的霜气。
捏着帕子的手将手中丝帕绕来缠去,再抬眸,眼底已是清澈,“枉你也是府上旧人,又是随着母亲来赤南侯府的陪嫁,眼瞧着我的及笄礼就要到正日子,如今我母亲不在,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当年我母亲的及笄礼,我可是听说,你出力不少呢!”
当年,徐婆子是姑苏彦的陪嫁丫鬟,虽说只是二等丫鬟,可因为嘴利能干,在姑苏彦面前,一向颇得脸,后来嫁了府中小厮,姑苏彦更是直接就将厨房管事一项差事给了她,这可谓是阖府上下,人人眼红的位置。琇書網
不说其他,单单其中油水,就是月例银子的几倍不止。
徐婆子听闻顾玉青所问为此,顿时心头一口气松了下来,不禁暗暗摇头失笑自己多心。
便捡了当年夫人及笄礼时的事项,绘声绘色讲述起来。
有关母亲的过往,顾玉青真心听得认真,待她言毕,愣怔好一会,才从思绪中走出,含笑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你且回去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定是要及时禀告,免得到时候我出了纰漏。”
徐婆子闻言,点头连连应诺,得了吉祥送上的几两打赏银子,眉开眼笑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厅外的阳光下,顾玉青含着笑容的面色,登时铁青,咬牙骂道:“贼婆!”
及至傍晚,吃罢饭,顾玉青坐在梧桐树下的秋千架上,上下飞动。
初秋的傍晚,霞光浸染天迹,火烧的云朵层层叠叠,像是谁家小姐的胭脂盒子散落,金红的胭脂飞满天边。
已经有几日不见“天机”出没,虽说耳根子清净,可到底有些记挂它,想起“天机”,顾玉青不禁好奇,每每它失口说出的那个“他”究竟是谁。
听“天机”的话音,似乎那个他,亦认识她。
究竟是谁呢……
秋千荡起,耳边有风拂过,飞至高点,目光越过高高的青砖墙,擦着墙边,顾玉青一眼看到正朝桐苑折回的如意,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想来,是穆赫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宫宴上,沉香阁一事,于顾玉青而言,不过只是一个开头,却并非结束,真正的战场,应该是她的及笄礼吧。
沉香阁一事,因为萧煜和慧贵妃的参与,让原本一个单纯的计划变得丰富而复杂,皇后因此折翼,幽禁冷宫,可楚天锗……
皇上虽将其关押天牢,但他到底只是异国皇子,皇上能做的,也不过是将其关押几天,过几日,还不是一样得放了。
顾玉青的根本目标,不在楚天锗,亦不在穆赫,而在楚天锗手中的那支童子军,那打入外祖父府邸,里应外合,为非作歹的童子军……只要一日不将这变态的群体除掉,她便一日不能安宁。
通过沉香阁一事,顾玉青清楚判断出,楚天锗的目的,是她的父亲,换句话说,他折损了端王,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另一个合作伙伴,而此时恰好出现的父亲,便成了他心中的最佳人选。
所以,只要让楚天锗在她的及笄礼上出现,他便必定会露出端倪。
皇上不能做的事,她能做,皇上不敢对楚天锗动手,她能。
她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不涉朝不涉政。
更何况,在昨日的宫宴上,楚天锗明目张胆的对赤南侯不恭不敬,已是人尽皆知,她作为赤南侯的嫡女,为父讨个公道,实在正常,最多被人说是气量狭小,那又何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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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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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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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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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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