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姑的兴奋并没有影响到一旁坐着的陈述,他的脸色依旧难看,脑海中那些被动翻起的片段就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他心里。
狗笼,剩饭,铁棒……以及,那陪着自己的,冰冷到发臭生蛆的尸体。
无尽的怒火涌上心头,他的眼底升起血丝,瞳孔中欣喜若狂的梅芳姑,和脑海中那个女人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
多年的刻意躲避早已让他忘了那个女人的模样,甚至忘记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事,但如今,梅芳姑如出一辙的态度让他重新记起了那股埋藏的记忆!
陈述的眼白逐渐爬满了血丝,暴虐的冲动从心头涌起,落在桌子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小臂上青筋突起发颤,看着还在那边自顾自傻乐,连嗓音都不在刻意伪装的梅芳姑。
一切的怒火化作最原始的冲动!
嘭!
陈述直接踢翻了桌子,像是斗牛场上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迈着大步向梅芳姑走去。
桌子砸在地上的闷响,碟盘摔在地上的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那股粗重的像是铁炉里风箱鼓动的喘气声,瞬间让梅芳姑警觉了起来。
身后传来的热切的视线像是被林间的野兽盯上一般,梅芳姑不自觉的想起了几年前碰到的饿虎。
但她好歹曾经也是梅花拳掌门,身子快步转过来,同时一手抄起橱上铜镜向后甩飞出去,定神看到状态不对的陈述,赶忙一脚踏地,身影像是黑雁一般向着窗户扑簌而去。
但下一秒!
眼前一道白影扑来!
啪!
陈述纵身一跃,狠狠的扑倒了梅芳姑!
梅芳姑只觉得面前一黑,当胸一股重力袭来,砸得她眼冒金星,脑海中霎时空白,两手都向后磕了下去,砸到了床檐上,让她有些回过神来。
然而!
此时的陈述状态愈发不对,两人如今的姿势像极了当年……不!简直是如出一辙!
只要再像当年一样,伸手下去摁住她的脖子……
陈述两眼发木,双手向下伸了过去!
然后死死的掐住了梅芳姑的脖子!
“你做什么?放开我!我可是……唔唔!”
梅芳姑的瞳孔猛缩,瞪圆的眼睛暴凸,眼角有些迸裂,似有血珠逐渐从皮肤下渗出。
她觉得脖颈憋闷,身体开始不自觉挣扎——
腰肢扭动,两腿不断的在空中蹬着,伴随着力气的缺失,逐渐用脚后跟蹬着地,两只手本想拍打陈述,但被他两腿压到臂肘上,根本动弹不得。
梅芳姑脑海逐渐麻痹,涨红的瓜子脸逐渐变得青紫,瞪圆的眼睛泛白,充盈的血丝快要凝结成块,不知是眼泪还是血液,顺着眼角落入鬓角……
入手的滑腻让陈述一时有些失神,那个成天嗑药打针的女人,皮肤应该是粗糙的和砂纸一样,为什么现在会像是鸡蛋白一样柔嫩?
就因为这一瞬的失神,让他双手不自觉松了力。
“呵——哈!呵——哈——”
梅芳姑大脑中的走马灯都已经快要放完,甚至已经缅怀完了过去,对狗杂种感觉愧疚起来,放弃了挣扎。
结果捕捉到脖子上那双手的松力的一瞬间,身体内部涌现出一股力来,瞬间将失神的陈述推开!
梅芳姑整个人翻身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抚摸着脖颈,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忘我而贪婪的大口呼吸,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将眼眶中蓄满的泪水拼命的挤落。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而被梅芳姑推了个趔趄地陈述摔坐在地上,被脑海中当年的往事影响的理智恢复,生冷的暴虐的杀意凝聚成剑心,瞬间凝聚出【绝望】、【仇恨】、【暴虐】、【残杀】、【疯狂】等等一系列负面的剑意。
如果让风清扬知道陈述下山不过一天,就成功的领悟了剑心,凝聚了剑意,只怕会心塞的当场嗝屁,纵然活下来,也会欢喜的像个小孩一样,恨不得普天同庆宣告自己后继有人,发掘了一个绝世天才。
但对陈述来讲,这些剑意简直糟糕的不能再糟糕,就像是在不断强调他过去的卑微!
失神的坐在地上,纵然陈述明白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其他世界,童年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幸运的人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一生治愈童年。
陈述无疑是后者。
小时候遭受的虐待让他心里埋藏了对女人浓浓的恶意,他最喜欢让女人喊他“主人”,也不过是在“弥补”幼时的缺失。
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境界,仿佛在一瞬间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过去的人生犹如另类的走马灯,在剑心中不断凝聚一切负面的、充满死寂剑意;
这个世界崭新的人生则是带给他崭新的希望,在剑心中不断凝聚诸如【博爱】、【希望】、【怜生】等等一系列充满生机的剑意。
同一颗剑心,却有无数不同的剑意,陈述走上了风清扬从未走过的路——
化简为繁,以一颗剑心统御无数剑意!
这在旁人眼里,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若是传扬出去,简直推翻了无数剑客的认知,三观都要破碎。
但对陈述来讲,一切仿佛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就做到了如今的地步。Χiυmъ.cοΜ
而原因,正是——
【剑道唯我】!
“呼啊!”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梅芳姑逐渐缓和下来,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护在身前,身子戒备的蜷成一团,若是陈述有什么异动,她能够在第一时间展开最凌厉的反击!
但,陈述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身上被颓然与落寞、悲凉环绕,孤独的气质在梅芳姑眼里,像极了当年得知石清和闵柔成亲的自己。
人心是复杂的。
恰如此时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梅芳姑,被如今落寞的陈述勾起了先前脑海中走马灯里坎坷的一辈子——
她的父亲是丁不四,恋上雪山派白自在的老婆史小翠之后,抛妻弃女,丢下她和母亲丁文馨孤苦无依。
目睹了母亲以泪洗面,梅芳姑心中自是不甘,因此她事事要强,非要做到最好才肯罢休,因此早早成了梅花拳的掌门,再加上姿容俊秀,在江湖上也是风头无两的女侠。
可惜碰上了石清。
梅芳姑也分不清自己对石清是爱多些,还是恼他不肯选自己,而是选了样样不如自己对闵柔多些。
脑子一热,就偷回了他们的孩子,还养到这么大,不过那孩子也是个极好的性子,随了他娘,待人太过善良……
两人长吁短叹,一个借助过去和现在凝聚一颗玲珑百变的剑心,一个陷入了对过去的伤怀,没了强势,孤影自怜。
不知不觉间,梅芳姑也坐到了地上,和陈述背靠背,这边叹一声,那边唉一声。
也逐渐从背靠背变成了面对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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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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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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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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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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