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不似江河,平日久居深山之上,他每日上下爬山,倒也知晓些坊间传闻,
“城里百姓都说三年前有仙人从山外捡回来只猴子,养在了城主府,我起先只当是传闻,如今看来,这便是师父当年带回来的小子?”
他微眯双眼,来回打量着正牵着李为人手掌的小毛孩。
这孩子浑身毛发棕黄,但仔细翘曲,面庞倒有些人样,身板也挺得笔直,也并非佝偻的猴子模样。
向天甚至觉得,这张猴脸放到猴群里,估计也能称得上丰神俊秀。
年仅三岁,却并不闹腾,浑身不见那股凶蛮的戾气与欢脱,只静静站在李为人的腿边,灵动的双眼打量着四周,简直比人还像人。
向天心中的警惕也不由消散了些,心中赞叹起李为人教子有方,能驯服这么个小妖怪。
李为人拍了拍李平安的脑袋,拱手作揖道:
“大致便是这般情况,不知江前辈今日是否方便?”
向天摇了摇头:
“师父已于三个月前闭关,李城主来的怕不是时候。”
“前辈可说何时出关否?”
“不曾。李城主不妨下山去,待师父出关,我将此间之事告知于他,他若想见你们,自会再召你们来到山上。”
“这……”
李为人颇感难办,又低头看了看身旁的李平安,却见对方正眨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着向天,便知道这孩子许是不愿无功而返。
他很清楚,那位江前辈是不愿与世俗有太多牵扯的。
否则两年前,李平安的满月酒宴之时,他也不会找理由借口推脱回绝。
因此待江前辈真的出关了,也必定不会召他们重新上山,哪怕自己再来,也理应是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去……
说不定此次闭关也是个幌子——他只是不想再与平安城的人们,乃至这个过去救下的孩子有过多牵扯,平白生出太多因果,阻碍了他修行的步伐罢了。
可李为人尚有借李平安的身份,多亲近江河的意思。
毕竟把这位手眼通天的前辈与平安城捆绑一起,也便不必再为人族的处境太过殚精竭虑。
所以他自是不愿就这么下山。
正在犹豫要不要带着李平安在山上多留一段时日,看看江河能否在近期出关时,却见李平安指了指向天身后的方向,忽然开口:
“那边的动静小些了诶,仙人是不是要出关啦?”
向天一怔,狐疑的看向身后,妄图寻见一些端倪,却愣是没看出半点变化:
“什么动静小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李平安却困惑道:“那里本来有两团白光在互殴的,现在只剩下一团了,你难道看不见嘛?”
“白光?什么白光?如今青天白日的,处处都是白光,你怕不是眼睛不好使出了什么错觉?”
“没有嘛,就在仙人的屋子里。”李平安眨了眨眼镜,转头对李为人继续道,“爹爹,仙人应该一会儿就出来了吧,我们不如多在这里等等?”
李为人怔了怔,惊奇的看了李平安一眼。
他有些摸不准自己这儿子到底是真看出了什么端倪,还是在诈胡。
他修为虽也浅薄,总也比向天要高深些许,亦不曾看到什么白芒,但李平安说地煞有介事,想到他混血的血脉,又觉得未必是错觉。
“好,那我们便多等些时候吧。”
他冲向天微微作揖,也不多迈进一步,只在院门外静静等候。
向天一脸狐疑,但思索一阵,也不由朝着江河闭关的屋舍走去。
那不知身份的黑袍人仍然静静候在院落里,向天想到这毕竟是‘师父’的同道,便行礼问候一声:
“前辈,江前辈可是有要出关的意思?”
在外人面前,他尚敢自称江河弟子,但在江河真正熟识的人面前,他不敢随意犯错。
那人如他预料一般,未作理会,他心知肚明,也便无甚怨言,只继续道:
“方才山下的李城主带来一只小猴子,说那孩子与江前辈有些缘分,我不敢擅作主张,便想来问问您的意见。”
那黑袍人这才轻声回应:
“等他出来,听他的便是。”
她的声音未曾加以修饰,向天这才意识到,原来与‘师父’近乎形影不离的人,竟是个声音如此悦耳的女子。
只是这音色虽沁人心脾,他却也不敢随意断定这女子的样貌同样惊为天人。
声音最是骗人。
过去在平安城卜卦之时,亦有个男子找他卜卦,想知道自己与那往日不以真面目示人,饶是再近也有一墙之隔的邻家姑娘,究竟有没有结果。
那姑娘家里看得紧,从不让她踏出闺房半步,这男子恰好搬到隔壁,两人平日里便隔墙以声音相伴。
那姑娘音色煞是醉人,一句“哥哥”便让他魂不守舍,他欲要提亲,又唯恐唐突,便来卜卦问道。
向天为之卜测,亦是困卦。
大抵便是告诉他此事难办,但只要心坚,自是天无绝人之路。
那人听的十分喜乐,便鼓足勇气上门提亲,哪曾想未来岳父竟喜极而泣,连忙将他迎进了门。
待向天再见到此人时,便是他提着菜刀找上门来,欲要与自己争执个你死我活。
他这才晓得,这姑娘声喉虽似黄莺歌啼,身形却犹如水桶粗壮,一人有新郎两个大。
他虽不觉自己占卜有误,却也不得不认同,或许音色与外貌并不挂钩这一点真理。
但到底是师父同僚,向天也不敢多揣测,只默默点头:
“明白了。”
所以‘师父’果真是要出关了么?
那小毛猴身上无半点灵气,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心中疑惑还未消解,眼前屋舍的大门已被由内向外地推开,旋即便见一身灰袍,面容平平无奇,却颇有仙风道骨之意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出。
“你们都在啊。”
向天见江河语气轻快,像是有说不出的喜悦,便知晓‘师父’此次闭关理应相当顺利才是,连忙贺喜道:
“恭喜前辈功成出关。”
江河摆了摆手,道:
“不用说这些不必要的话,剑练的如何了?”
“回前辈,这三个月来未敢耽搁,应小有所成。”
“不错。”
江河点了点头,并未有其它表示,
“你平日不会随意踏进我这院子里,今日候在门外,可是有什么其它要紧事?”
“要紧事……倒也没有。”
向天斟酌着措辞,将方才之事向江河叙述一番。ωωω.χΙυΜЬ.Cǒm
他琢磨着,按照‘师父’的性子,应该是找个理由将李家父子打发了去,省的牵扯太多因果才是。
可直到他说出“那小子胡言乱语,说您这里有两团白光作乱”时,却不免勾起了江河几分兴趣。
江河眉头一挑,道:
“还有这等事?带我去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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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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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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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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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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