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吃力地睁眼,试图摆脱这任人拿捏的处境,却转而看到了身下那迥然不同的群山。
它们便如‘万仙’般伫立在这方世界的大地上,很难找到相近的两座。
他本不以为然。
直到他望到一条深邃的沟壑。
横跨万里群山,自西向东。
相比几里之外的青山,尚有绿野遍布,那沟壑的边际唯有黄土基岩,了无生机。
身上宛如山峦的重压仍在迫使江河下坠,硬生将他砸入了这道深邃的沟壑当中,天堑不知还有几万里深,江河的额头近乎是贴着峭壁在摩擦。
耳边的风声变得更为尖锐,犹如莺啼尖鸣,生生折磨他的耳膜。
江河只觉自己在‘攀爬’另一座山。
只不过他在向下攀爬,攀爬一座通向地心谷底的山。
背后的明光已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江河的眼前终是成了漆黑一片。
他以混沌之眼向下望去,却也无法从灰白的轮廓中窥见深渊尽头。
他只能不断地下坠、下坠。
直至连他身后的光芒都捕捉不到。
“轰隆——”
良久,江河终于砸落在了深邃的谷底。
只是在长久的坠落中,他已然感到心胸的沉闷。
再算上方才跌落后犹如胸骨断裂下的重伤,使得他只觉浑身都在阵痛,就连爬起的力气都没再有。
但他终究没死。
古池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死去。
他是想将自己永远地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深渊中。
直至他有朝一日拥有了染指时间的资格,再好生对待自己。
江河忍痛翻身平躺,双眼已适应了无边黑暗,却已看不见头顶的一线天。
也不知这沟壑是被古池封闭了,还是他已跌入了无法预料的地底,无法凭肉眼看清那陆地的高度。
“没死……也算是好事。”
江河大喘着粗气,要从袖子里摸出一粒丹药吞服,打算先调息再说。
不曾想摸入袖口,却发现已无法用灵气撑开袖中的布袋。
江河恍然意识到什么,便手上掐诀,欲要随意射出一道清风。
奈何他的灵台便犹如被枷锁缚住,外界的灵气无法填充进去,内里的灵气亦无法释出。
“他妈的……”
他知道这是古池动的手脚。
万仙山的一切都由他所掌管。
封禁自己这个小辈的灵台自然也不是难事。
如此高度,单凭手脚肯定没办法逃出去。
“也没办法靠丹药恢复伤势……看来,我是彻底被困在这了。”
江河苦笑着总结道。
好在沟壑虽极为幽深,却并不宽阔,他很快摸黑找到了一处峭壁,倚墙而坐,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但他也明白,自怨自艾帮不了自己什么。
情绪的输出于眼下困境无异,倒不如重整精神,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补救之法。
他欲要使自己陷入沉睡,试图向千年前的江秋皙求助。xǐυmь.℃òm
奈何这仿佛也在他人预料之中,浑身的剧痛已无法让他安然入睡,彻底切断了他与过去的通路。
如今唯有喘着粗气,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起来——
相隔千年的过去,江秋皙正与他共享着同一片黑暗。
她盘坐虚无之中,见江河已坠入谷底,更无法与自己交流之后,便打算一举出关。
先与王昊挖穿地心,回到地表,再赶去万仙山提早解决了古池,以改变江河眼下的境遇。
要救下江河这件事,甚至无需她过多考虑。
虽说为了千年后的一个小辈,贸然与同为灵境的古池搏命并不算多么明智的选择。
但若非自己要求他踏上寻找唐糖的道路,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所以她也势必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而且……
自己许是当下,唯一一个能改变他困局的人了。
但就待她要离去之时,却听到一声江河的呼唤:
“江宗主,能听到么。”
她没办法回应他。
他也十分清楚,紧接着便道:
“如若宗主能听见我的话,也信得过我,还望您姑且听一听江河之言。”
“……”
“还记得平天舟之后,您许诺过我的一个愿望么,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便把它用上。
但如今这状况,再留着怕不是命都要丢了。
所以,我希望在我别无他法,注定要在‘过去’诛杀古池才能脱困之时,江宗主能搭上一手,为我解决今日困局。”
江河自知听不到江秋皙的允诺,只是简单缓了口气,继续虚弱道,
“这是最后保险的手段,而非现在。”
江秋皙眉眼微蹙。
“因为你我相隔千年之久,所以我们两人看似能毫无障碍的交流,实则你过往的所作所为,在我的时代中早已上演过一遍。
所以先前我欲提起你时,那古池只道你过去已经来过一次。
他分明是在说,哪怕是你,也没办法阻止我如今困局的发生。
毕竟你若在过去改变了未来,在我抵达万仙山之时,便不该再有古池这个人物,也便不会发生这般事情。
因此我想着,既然没办法改变未来,到不如先耐下性子,等一等……
看看事情是否还会发生转机。”
“转机……”江秋皙没明白江河口中的转机是什么。
江河苦笑一声,继续道:
“这毕竟已是千年之后发生的事情了。若真要动手,其实并不急于一时。
倘若我们真能在过去改变未来,哪只要在我的‘现在’发生之前,将古池除掉,总归还是能避免‘现在’的发生的。
只是这般作为,怕是会形成我过去与您提到过的‘祖父悖论’——
正如我现在已经身处万仙山的牢笼里,这才成了驱使江宗主你想诛杀古池的原因。
可你若是已在过去将古池诛杀,那我便不可能被古池镇压在深渊之下,哪你反倒便没有了诛杀古池的原因……
当未来与过去的因果发生莫大冲突之后,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我们都难以估量。”
“……”
“但天机子似乎是在刻意提醒我,这里不是我道路的尽头。
虽然亦是他设计将我引向此处,但我也看得出,他与古池并非穿着一条裤子,只不过两人的目标恰巧撞在了一起罢了。
否则古池也不会将天机子抹杀干净。
我其实并不想把活命的希望,寄托给一个算计我的人身上,毕竟我也看不出他究竟骗我没有。
但假如呢……
假如他不是刻意瞒骗我,而是在提点着我什么,是否意味着眼下困境尚有转机?
而那个转机定然不是源自于您——
‘祖父悖论’的存在,使得从您解决了古池的那一刻起,我便无需在从深渊逃离出去,天机子便也没有了说出‘不会就此停下脚步’这句话的理由。
所以倘若天机子是刻意提点,那这个‘转机’,一定会发生在我的未来。”
江河说罢,环顾了一遭四周黑暗,语气却并没有以往般笃定,
“但我灵台被锁,势必没有脱身的机会。
这是否意味着,转机……
便在这条不知横跨多少里的沟壑当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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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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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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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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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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