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有自知之明。
他坐上山夔,无非是给嗔坛主一个自己打算驾驭傀儡,与之抗衡的假象。
背地里他早早让刘子昂将山夔、集合电池,与那平天舟的核心建立了连接。
但以那临时拼凑出的不稳定电池,自是不可能让整个核心过载。
但它好就好在结构并不稳定。
世间修行,不过是将灵气纳入灵台之中。
释放术法,不过是将灵台灵气释放挥出。
所以修士的一招一式,皆是在释放灵台中的灵气——
嗔坛主那将人拍成肉泥的一掌,自也逃脱不掉这世间根本的规律。
所以当那怒气浑厚的一掌,轰然拍向装载了不稳定电池的‘山夔’时,那释放的灵气便会因此与积蓄的灵气混作一团。
而山夔又连接了充盈的核心。
这一掌的灵气,便随电池中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灵气,一同填充进核心之中。
更别说嗔坛主这一掌毫无保留,其带动的余威甚至掀翻了他们头顶的甲板,更是破坏了电池之外那用于稳定作用的框架。
便像是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不久便能在大陆的另一头掀起一阵台风。
稳定的结构本是相辅相成。
却也因外力的影响,而牵一发动全身。
于是被破坏的,起先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紧接着便是一片。
最终集群。
直至整个核心都受到了影响。
借助嗔坛主的力量,破坏整个平天舟的核心,这是江河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不愿这般冒险。
可他别无选择。
但值得庆幸的是,嗔坛主也没得选。
一个天境修士,怎可能被一个地境散修的‘陷阱’吓得不知所措。
更何况他被怒气充斥了大脑。
在意识到被江河欺骗,意识到对方要逃跑的一瞬,嗔坛主便只能出手。
他自认为可以以力破巧。
却没意识到那所谓的‘巧计’,根本不是在针对自己——
江河根本没想针对自己。
他只是利用自己。
只有这脸红脖子粗的小老头一心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傻乎乎的以为自己那么平淡是布置了什么陷阱,从而畏首畏尾,又忽略了江河真正要做的事。
但这怪不了谁。
是嗔坛主一心修行怒气,对平天舟的奇械之道嗤之以鼻,不曾加以了解,才促成了眼下的局面。
更何况‘过载’这种超纲的知识,除了平天舟之外,还真不一定有多少人了解。
这小老头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如今四周被磅礴的热浪充斥,仿佛连空气都能灼烧一空,环舟的湖水渐渐升腾蒸汽,似是要被那如烈阳似的热量烧干。
嗔坛主死死瞪着江河,决定先从这底座位置逃离,便要把江河一并带走,事后再好生折磨。
但还不等他有所行动,那核心四周的灵气便开始向中心聚拢,流动之时甚至扭曲了周遭的空间,轰鸣之下眼看就要坍塌爆发。
“不好!”
嗔坛主大喝一声,连忙作势抵挡。
“轰隆!!!”
核心在颤动之中分崩离析,缝隙间炸开束束明艳的火光,堪比穹顶的骄阳。
那光芒笼罩了大地,让嗔坛主也不得不闭眼相对,可随之一股山压似地冲击,夹杂着土崩瓦解的碎屑,排山倒海般倾轧在他瘦小的身躯之上。Χiυmъ.cοΜ
那碎屑与冲击其中蕴藏的灵气发了疯似的向外界膨胀,仅仅是带动的风浪便要将他瘦小的身躯刮飞,让他不得不放弃拖走江河的想法——
待他用余光向江河的方向瞥去时,却见在核心崩碎的风浪下,江河已然从手中挣脱,不知所踪。
嗔坛主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彻底打消了与江河再缠斗下去的心思。
他若有心,倒也可以刻意去寻上江河,把他与那圣女一同耗死。
可此时心头的怒气已经愈发躁动。
他务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压抑心中的怒焰。
方才过载的核心已然分崩离析,但这蔓延开的热量还在不断升温,这燥热的环境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的肉身当然能承受住高温的侵蚀,甚至方才核心过载引起的爆炸,也只是堪堪让他重伤,仍能自由行动。
可他的心境做不到。
与其强行寻来江河与之干耗,最后闹个走火入魔,倒不如先退避一番,省的心魔入体,反倒让自己交代在这。
“阮青!下次再让老夫遇见你,你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
自平天舟底座下的石盘脱身的江河,此时已率先遁入水中。
那灵气的震荡使得石盘被核心轰碎,积蓄的湖水又未曾再一瞬蒸发干净,才让他得以脱身。
虽不知是何原理,但那同生共死契似乎是强行为他吊着一口气,致使江河虽浑身是血,极为虚弱,又被灼热而凶残的灵气裹住全身,却并未感受到核心震荡所带来的疼痛。
但江河也不敢在此久留。
那核心还在向外界释放高温,致使湖水温度哪怕抵达了沸点,也在几度攀升。若非有同生共死契傍身,兴许他已经被沸水煮成了肉羹,可谁又知道同生共死契能保全他到什么时候?
甚至就连江河的衣衫,都开始在水中瓦解。
不少爬在他身上的人境蛊虫亦是承受不了这般高温,纷纷哀鸣一声就此死去,漂浮在水中,也慢慢化作齑粉。
江河尽力用宝盒装载少许蛊虫,又搁置到乾坤袋中——
这是他仅有的能在高温下保全的灵物。
求生的执念迫使他强行唤出一柄飞剑,欲要承载着他的肉身先行游至湖边。
可凡铁又怎能在高温下坚持太久,不消片刻就被水温熔红,化作岩浆。
江河只能奋力摆动双臂,哪怕这般作为的效率太过低下。
缓慢游行在湖水之中时,江河隐隐听见了一声呼唤,那呼唤在水中竟格外清晰,转头一看,才发现一条残破的牛腿,正以一种游鱼似的诡异姿态,向着他这边摆动‘牛足’,游行而来。
那条独腿的身后,还有一个圆滚的灰白珠子跟在身后,显得暗沉,自是寄宿在养魂珠的刘和。
独腿中的刘子昂正拼命大喊:
“大哥!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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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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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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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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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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