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仕见陈清台呜呼一声,突兀跪地,喷出一大口血痰,连咳不止,当即走上前骇然道,
“你这、这——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受伤了?”
陈清台大喘着粗气,连忙用手中铜杵颤动着金钟虚影,发出声声和缓嗡鸣,让一道金光波纹笼罩在自己的周身。
聆听那悠久绵长的钟声,他只觉得心神变得愈发平静。
盘坐调息之下,才算堪堪平复了内伤。
但肺腑的重伤虽稍显平息,心中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
他哆嗦着嘴唇,就连喉咙都有些颤抖,自言自语之间,已经失去了先前的自信: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被反噬?我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人九境的小辈反噬!?”
赵仕听清楚了陈清台的呢喃,亦是双目圆睁:
“你这金钟不是向来无往不利么,那人用了什么法子?”
“闭嘴、闭嘴……让我想想!”
陈清台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发抖。
自从踏入地境之后,自己的护身法器在天劫当中得到了升华裨益,从而变为了这口攻守一体的金钟——
既可敲响金钟轰鸣震荡,引起声浪。
亦可抚平金钟颤响嗡鸣,洗涤心境。
迄今为止,这金钟助他屡次脱离险境,哪怕遇到修为远高于他的对手,也从没有一个人能越过金钟,对他造成怎样实质的伤害。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意外于自己获得了这‘没有弱点’的法宝,成为他驰骋地境之时,无往不利的依仗。
如今他才堪堪明白。
这世间果真不存在什么‘完美’的法宝。
之所以没有弱点,只是碍于视野所限,察觉不到而已。
陈清台不由回想起方才,自己所察觉到的些许端倪。
只当他想起那不知疲倦,高低起伏的尖嚎之时,他忽然顿悟了:
“声音……是声音!那阴修把尖啸与钟声混作了同一声响,就将我这法宝的威能破开了!?”
“这怎么可能!?”
赵仕大为震惊,
“倘若只是发出同样的声响便能破开金钟,那这金钟早就该破掉千八百次了,又怎么会到今日才……”
“不知道、不知道。”
陈清台死死咬牙,显得急切而焦虑。
纵使他活了百年之久,不曾了解过世界规律与物理基础的他,当然不可能发现这世上存在一种名为‘共振’的现象。
过去斗法之中,也没有人有条件察觉到,只要当两种声波达成‘共振’之后,这法宝便会将力量反噬回宿主本身。
说到底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但这所谓‘文化’,也并非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拥有的。
但陈清台已然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过去金钟所向披靡之时,他当然可以风轻云淡的面对所有人。
可如今他已分明知晓了这金钟的弱点,这让他恍若跌入谷底,被不安侵袭了全身——
他抬眼看了看远处阴魂组成的壁垒,看了看身旁状似关切的赵仕。
金钟的秘密已经暴露,他势必要想尽办法将其隐瞒下来。
若是将这弱点彻底揭露出去,那他这看似攻守一体,实则隐患巨大的法宝就要彻底沦为废品。
他恐有性命之忧。
想到此,陈清台不再犹豫,对赵仕道:
“赵兄,我这金钟的弱点似是已经暴露,若是被那阴修告知于另外两个地境修士,我们恐有大麻烦。此子断不可留!”
赵仕听出陈清台是想让自己费些心力出手,微微眯起了眼,打量起陈清台:
“陈兄,你伤势如何?”
“反噬而已,内息有些紊乱,但算不得什么大事,只需给我些时间稍稍平复便可,不必担心我。”
陈清台如实道,
“时间不等人,赵兄你且先封住那阴修的嘴,以免他将这法宝的端倪透露出去。”
赵仕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
却见他周身一抹湛蓝的灵光逐渐凝实,汇聚成了一副古式幽光战铠作为庇护,手中长刀映射幽光,闪烁起一道凛冽的寒光。
他脚下发力,暴喝一声,整个身形便犹如疾雷,照亮了所过之处的一瞬漆黑。
长刀掠过被尖啸侵扰的散修,他们之中多半已在尖啸的影响下失去了反抗之力,被黑泥灌入了躯体,沦为了这瘫倒在地的芸芸众生。
刀风呼啸在其余的人境修士身侧,仅是带动的阵阵风浪,便足以撕碎他们周身微弱的灵气。
一众散修本就被接连短促的尖啸扰乱了神智,见那刀风袭来之时,已是反应不及,几乎是片刻便被黑泥倾轧而上,不待哀嚎多久,便没了求救的生息。Χiυmъ.cοΜ
本还蔓延在周遭的黑泥再度被削去大半,对修士而言虽仍有威胁,却也相当有限。
而赵仕的一刀,便在此时,结结实实斩在了阴魂的壁垒之上。
这一刀本就刚猛。
阴魂壁垒又屡受冲击。
那凛冽的道光轻而易举划破了阴魂的魂体,贯穿了漆黑的障壁。
地境修士的威能在此刻彰显,银光一闪,整个壁垒便被一刀两断。
驻守壁垒之中的刘长皓心神一震,眼前的八音镇魂幡犹如被刀锋割裂似的,一分为二。
幡旗中浓重的阴气霎时如迷雾喷涌而出,在漆黑当中附上了又一黑暗。
这是八音镇魂幡毁去后的最后功效,阴气所聚拢出的迷雾,足以遮挡赵仕少许的视野。
他以身旁木棺抵在身前,连忙便要向着一旁闪避而去。
可赵仕却精准地寻到了他的位置。
长刀之上的刚烈罡风,便要将刘长皓的肉身也一刀两断。
但手起刀落之时,却听耳畔忽然有一少年大喊道:
“那金钟的弱点便是——”
赵仕眼眸一凛,深知陈清台的弱点若是被人吐露出去,他与陈清台的合作势必便不如先前所想容易。
刀头调转了方向,便要往那声音的来源处斩去。
但那声音的主人显然是能透过黑雾看出真知,眼见那钢刀袭来,心道自己明明威胁了这地境修士,他怎不按常理出牌,还要杀人灭口,全然忽略了他一个人五境的小辈,根本没有与地境修士对话的资格——
因为当他开口的顷刻间,赵仕的刀,已然落在他的脖颈!
“金钟的弱点是共振!只要让声波与钟声的频率达成一致,就能……”
“扑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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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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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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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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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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