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告诉他什么?”
刘长皓冷笑一声,他的声音一向低沉,略有沙哑,显得这声嗤笑的讽刺意味更为深重,
“告诉他的双亲、妻儿都跟他一起死在了当日,让他心怀悲愤,死也不得善终么。
告诉他一生都难有闲暇,直到临死之前还在卖力工作,却不曾想死活都不被他人所在意么。
告诉他我根本不是要引他转世投胎,不过是想炼化他的魂魄,吸取他的阴气,填补我的修为么。
告诉他这些,除了让他在阴气之下变作厉鬼,祸乱人世之外,还有什么其它意义。”
“可……可……”
刘子昂深知对方说的不错,但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可直到死都要被人瞒骗,这也实在是太……太可怜了。”
江河忽而道:m.xiumb.com
“若是谎言能让人心安,真相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
刘长皓点了点头:
“道友是明白的。”
江河问:
“所以……将人死后的魂魄装入葫芦里,这就是你所说的‘炼魂’?”
刘长皓见江河有所好奇,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将他的行程简单叙述一番。
但想到毕竟要取信于人,他终究是点了点头:
“这是养阴壶,是我辈修士修行所必须的法宝。我们一般用它来吸收精纯的阴气,以供我们修行。”
“阴气还有精纯与否一说?”
“阴气是人们死后,借由生气转化而来。
但人之将死,心中总会有万般杂念、思绪——或不甘、或恐惧、或喜悦、或悲愤……
这种思绪会随着阴气一同承载在人们死后的魂魄之中,倘若直接吸收,不免会被这些情绪所扭转的灵气所影响。
届时我辈修士的灵台,亦会被复杂的灵气影响,轻则心态不定,修行滞步,重则走火入魔,化作精神分裂的邪魔。”
江河好像有些明白了:
“所以,“炼魂”实际上是炼去魂魄之中那些复杂的灵气——也便是消除人们死后的遗憾,让其化作更为精纯的阴气?
就如你方才所做的一般?”
“正是如此。”
刘长皓认可道,
“过去,我辈鬼修时常被浑浊的阴气影响,使得性情大变,时常被外界修士所误解。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哪怕是鬼修也变得正统、正规,虽然还有些阴晴不定的邪修苟延残喘,但大抵都是走地我这般路子。
这也便是我辈修士终要离开乱葬岗,游历世间、行走红尘的原因。
不为凡间逝者消去遗憾,让他们解脱,我们便得不到精纯的阴气以作修行。”
“原来如此,所以你是知晓了此地徒遭大难,这才赶来此地炼魂的么?”
“有所猜测,但并不知晓。”
刘长皓叹了口气,
“在我游历之时,我师父忽传讯而来,与我说南川或有莫大祸患作祟,让我即刻归岗。我正在东海游历,自是要来平天舟坐流云舸返回乱葬岗。
但不曾想路途之中遇见了不少阴魂,耽误了些许行程,临近平天舟时,恰逢遇到一个四处徘徊的魂魄。
问及过后,才知晓他本是环湖城人士,离家十年,欲要归乡之际却死在了路上,便想让我带他回到环湖城——”
刘长皓说着,又看向了刘子昂,
“这也便是我先前问你民舍在何处的原因。”
刘子昂怔了怔,问道:
“所以你遇到的那个阴魂,住在三五八七号工房?”
“不,没那么巧。那人住在农房,家人尚还健在,我带他看了他家人的最后一眼后,了却了他心中的遗憾,便将他的阴魂装入了葫中。
至于三五八七号工房……
我在踏入环湖城的第一时间,便察觉了这处地带阴气深重,赶来之时,发现那是唯一一个还有活人的屋舍。
我欲要先带那妇人暂且离开这里,毕竟生活在这阴气深重处,迟早会早衰而亡。
当我赶到时,发现那工房之中的一家老小,如这间屋舍中的男人一般早早便化作惘鬼,便与那妇人说明了情况。”
刘子昂皱了皱眉:
“你说谎,我一早便问过那妇人了,她明明就说你杀了她的丈夫,还要杀她的儿子。”
“那你可曾见过她的孩子?”
“这……”
刘子昂回想着进入三五八七号工房,试图搜寻刘长皓踪迹时的景况,当即沉默了。
“她的丈夫已经化作了惘鬼,腹中的孩子也早夭化作了鬼胎,再过不了多久,那鬼胎便会吸食此方阴气,借生母之躯诞生,到时又是一桩莫大的祸患。”
“那你要好生跟人家说啊,至少也该循循善诱一下。人家毕竟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你直接跟她说和你朝夕相处的丈夫早已经死了,现在我还要杀你腹里的孩子,我要是她我也会很过激啊……”
刘子昂的声音越发细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说地越多,便越是站不住脚。
说到底,一个本就要铲除阴鬼的修士,既本就是要造福众生,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又能如何?
刘长皓大可不顾那妇人的意愿直接动手。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嘴硬是不行了。
想罢,刘子昂弱弱道:
“你要是措辞委婉点,不也没那么多祸事吗,何故还招来环湖城修士的忌惮”
刘长皓平静以对:
“你当那妇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知晓么?”
“什么意思?”
“哪怕惘鬼再怎么对自己的生死不知情,他们行为的怪异之处,也终有一天会被活人察觉,更别提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那妇人又不是痴傻之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她周遭的变化。
她只是不愿相信,不愿承认,才固步自封,过着诡谲而始终如一的生活,不愿从虚假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兀自沉沦。
所以我点破了她的幻想,招来了她的哭喊,恰逢身后有环湖城的修士盯梢,想以此为由将我缉拿,这才成了现在这副境况。”
“这……”
刘子昂彻底没话说了。
倘若刘长皓所言不虚,那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
相反,他的所作所为,不论是否关乎修为、私心,最终也都让这环湖城的活人能正常生活下去。
刘长皓没再理会刘子昂,只是转而看向江河:
“所以,道友既是知晓了一切缘由,若是还心存道义,便不要再行阻碍于我。”
江河琢磨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可我的确挺缺钱的。”
刘长皓见江河如此不识好歹,那阴翳的眉头不由一皱。
但他还未说什么,却听江河又道:
“但既摆了我一道,替他们继续办事又有点不甘心。
看来得想个办法,好好敲诈一下他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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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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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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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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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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