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能从这其中瞧出薛正阳的急迫。
但薛正阳绝非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
哪怕是怀揣着想以鲤国百姓重塑道心,这般有着些许功利的想法去成为国师,也不可否认薛正阳本身是一个善良、负责之人。
可如今反常地急于卸下一身重担,更是在三个月前闭关不出。
江河在思索之际,不由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如今到了他道心重塑的关键时刻?”
想起三年前战争结束之后,薛正阳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江河只能这么怀疑着。
但鱼文对这些并不了解,摇了摇头,只道:
“晚辈不知。”
江河将其抛之脑后,只问:
“那你如今这是要把我带去薛国师那里?”
鱼文仍是摇头:
“晚辈只能暂且将您带到师父那边,或许您可以通过师父的引荐,与薛国师一会。”
也算是走正常流程,江河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不作纠结,又一茬没一茬地闲聊起来:
“话说回来,你们两兄弟是真心对皇位没有兴趣?
虽然陛下对你们兄弟俩摒弃皇位,其乐融融地模样甚是欣慰,但他到底是比较纠结,待他想要隐退养老之时,这位子究竟该传给谁。”
古往今来,皇家兄弟哪有一个不对那龙位有过遐想,无非是敢与不敢罢了。
虽说皇家之间的矛盾,也大多来源于此。
但仅有的两个继承人,竟然都对皇位没半分兴趣,到底是有些稀奇了。
鱼文摇了摇头,笑了笑:
“父亲的心意我们也明白。但这终究不是我们的追求。”
“说来听听?”
“晚辈与武弟其实所想大抵相近——”
既是已知这世界浩瀚无穷,便更没有蜷缩一地,偏安一隅的道理。
相比无穷的岁月而言,一个小国的皇位,未免也太过狭小。”
江河听明白了一些:
“你们想要离开这里?”
鱼文倒也并不避讳,点了点头:
“听师父所言,这生灵洲有东海、西荒、南川、北野、中州五域,世外更有辽阔无穷的无尽之海。
传闻五域之中,有魑魅魍魉,有灵妖兽类,万灵百态,艳丽缤纷。
而我们鲤国,也不过是在偌大土地之上,那东北一角的蝼蚁之窟。
只谈如我们一般大小的国度,这世界之上便有不计其数。
天地偌大,晚辈还想见一见这天下的景色,历经一番波澜壮阔的人生。
鲤国……终究是太小了。”
江河抬眼之际,便瞧见鱼文神色之中的向往。
他不由笑了笑,道:
“我能理解你。”
鱼文所想,江河又何尝不曾期盼过。
故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陪着鱼文一道走向了东鲤仙院,角落偏僻的明室之中。
而今正值晌午,江河跟着鱼文,越过两个值守弟子,一踏进房门,便瞧见了那心力憔瘁似的茅野望。
这三年里,茅野望自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仍是一副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模样,那浓密的山羊胡算是他的标志。
但江河没想到,这才多久没见,茅野望明明修为又有所增进,但面庞之上竟是平白出现几道皱纹,看起来便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岁。
他如今正死死盯着室内的一处石棺,那石棺之中,正静静躺着一个容貌不俗的女子。m.χIùmЬ.CǒM
瞧见其上乌青的尸斑,江河便断定了死者的身份。
他率先向茅野望打了声招呼:
“茅道长。”
茅野望浑身一哆嗦,连忙抬头看向屋门,越过鱼文的肩头,看到了他身后的江河。
他便好似抓到救星一般,苍白的面容顿时浮上了一抹红润。
偌大个老爷们,竟是扑着似的跑到江河的身边,抓紧江河的手,感慨道:
“江前辈,你可算是来了。”
看着他被诸多事务惹得心力憔悴的模样,江河也不免觉得心疼,拍了拍茅野望的肩膀,由衷道:
“茅道长,辛苦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石棺之中的女子,道:
“怎么还未让她下葬?”
茅野望见江河了解事情始末,也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实在是不敢啊。
这到底是浊仙残党在从中作梗。那日那个邪教党羽,在刑场之上放出狠话后,我便生怕浊仙残党在暗中对这女子下手,给百姓们造成更大的恐慌。
所以便带着手下几个得力的弟子,想要直接把人带到东鲤仙院来,结果才刚刚上路,这女子便于大庭广众之下莫名暴毙,惹得一身腥。
后来本还打算着就此下葬,处理后事。但想到那邪教党羽,当日在民众之前吼地是将其分尸,我便害怕这女子下葬之后,哪天又被人给刨了孤坟,分尸以后扔在那条街上,致使舆论横生。
本来还想着火化,但真要是火化了,那可就真的是尸骨无存了,与那党羽说地分尸又有什么区别?
倒也不是真的怕了百姓的说辞,晚辈主要是害怕因为这件事,而玷污了薛前辈的名誉……
这可就事关重大了啊。”
茅野望还是懂得轻重的。
女子的尸身究竟如何不重要,百姓的看法才更为重要。
正是因为东鲤仙院之人看管不利,才会致使这女子死于非命,百姓对于东鲤仙院已然颇有微词。
如今若是连尸首都处理不好,其名誉便更是岌岌可危。
步步都是险棋,唯恐一个疏忽,便满盘皆输,茅野望正是顾忌这些,才日夜不休地看管这石棺。
江河认可道:
“茅道长,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太过自责。能够预知浊仙残党会对这女子下手,做出判断,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这忽然暴毙一事,恐怕另有蹊跷。”
茅野望琢磨了片刻,颇为犹豫道:
“江前辈,晚辈心里,其实已然有了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河眉头微皱,接茬道:
“你是怀疑……这女子,恐是蓄意自杀。”
“是也!是也!”
茅野望见甚至不用自己特意提及,江河便已然猜中些许可能,心中佩服不已,
“江前辈,当真不是晚辈故意推脱,寻找借口。
单纯是因为,晚辈已然做到了最好——不论是提前接下这女子,还是时时刻刻警惕浊仙残党之动向。
可这女子仍是不偏不倚,恰巧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且是毒发身亡,这实在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江河点了点头:
“这女子是为那浊仙残党的夫君,如若他们事先策划好,让这女子揭发她的夫君,让她夫君得以在大庭广众斩头之际,口吐狂言。
而这女子则在被你接走,路过群众之际,服毒自尽……”
“这污名,便刚好能牵连到晚辈,乃至整个东鲤仙院的头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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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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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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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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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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