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随着薛正阳到了剑门关口的角落,盯着他那丝缕白发愣愣出神,
“这心火,是在燃烧前辈的生命么?”
薛正阳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鬓角的白发,摇了摇头:
“并非是燃烧生命。你可以将心火看作是一种浓缩的火焰,相比凡火而言,它的威力更强,效用迥异,只不过消耗的要更多一些。
至于你所看到的,也不过生老病死的常态,仅此而已。”
江河了然地点点头。
薛正阳并非是动用了透支生命的术法。
他只是已经老了。
灵台中的灵气,等同与寿元挂钩。
消耗过甚,也便能从外表之上渐渐体现出来,仅此而已。
“虽然时常称前辈作‘前辈’,但我竟也是堪堪反应过来,前辈与我并非同龄之人。”
江河干笑道。
薛正阳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叹息一声,平静道:
“在你刚刚出生之时,我便已经修行百余年之久。如今你年仅十八,修为再进一步,便是要与我并肩,竟是让人莫名唏嘘。”
“运气使然。”
江河不知如何作答,礼貌的回答过后,便转移了话题,
“这等消耗,应当不会影响到什么吧?”
薛正阳同样摇了摇头:“只待道心修补后,再行修行便可,无伤大雅。”
“那便好。”
“不说这个。我且问你,见识到心火之威过后,你也仍然想要只身奔赴敌营,去寻找生死不明的金国公么?”
薛正阳直视着江河的目光,显然是要让江河正面作答。
“不曾犹豫。”
江河回答的果断。
薛正阳见状,也便不再规劝。
他只从自己的胸襟处,抓来了一只指节大小的金乌,放到了江河的手中:m.xiumb.com
“地图我便不为你画了,今日过后,蛮营应当的布局应当会有所变动才对。这是我的信宠,到时若是出了麻烦,便用这金乌联系我,届时你若出了麻烦,我会尽快赶去救你。”
这金乌也算是老熟人了,江河点了点头,便将其揣入了怀中:
“多谢前辈。”
“打算什么时候前去?”薛正阳又问。
“按理说,应当宜早不宜迟。
但蛮营既是打算在今早迁至剑门关,理应在昨夜便整顿好了行囊,如今又被前辈的心火硬生打断了计划,估计只能远离火海重新安营。
所以在这个时候贸然前去,容易打草惊蛇,我决定等他们彻底安顿下来,借着夜色进去瞧瞧状况。”
薛正阳点了点头:
“你既有了打算,我便不过多参与了,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借前辈吉言。”
江河一边回答一边琢磨着,
“话说回来,前辈若是有机会,还望能在将剑门关一事传讯回去的同时,帮我问问顾姑娘如今如何了。”
薛正阳撇来好奇的目光:
“自新年之后,你们的确也有段时间不曾相见,闹矛盾了么?”
“这事说来话长。”江河苦笑一声
说来话长的意思,就是不愿多说。
薛正阳点了点头,只道:
“我并未窥得全貌,但在我看来,应当不是顾姑娘的原因。”
江河疑惑道:“前辈是何以见得?”
“因为新年过后,我曾见顾姑娘来探望过你一次,但当时你已经去了剑山。”
薛正阳缓声道。
“她还曾经来探望过?”这是江河不曾预料到的。
“因为当时她来东鲤仙院时,与平常时分并无不同,我只当你忘了与她提起,还不甚在意。但如今看你这态度,你们二人果真是闹了矛盾。”
江河没来由地感到心头一慌,转而便是干涩地发笑:
“在除夕那晚,我算是婉拒了顾姑娘的心意。”
“竟是这个原因么。”
薛正阳恍然明悟,他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所以,你冒险去查探金国公的生死,也与她有所关系是么?”
“……”
薛正阳见江河默认,不由更加疑惑了:
“江河,你既如此在意顾姑娘的感受,甚至不惜为此深入险境,又为何要拒绝她?”
“我……有些害怕。”
面对薛正阳,江河倒也能如实的坦率,
“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就留在鲤国,所以害怕承诺。比起辜负承诺,我更希望自己不去承诺,但又做到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薛正阳听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以你活络的心思总归能够看的明白,但终究年龄尚小,还是个少年心性。”
“前辈是何意思?”
“我不知你是出于什么心态,但你为何会认为,哪日离开了鲤国,就等同结束了你们这段情缘?”
江河沉默了半晌,答道:
“虽然分别并不等同结束,但感情本就是冲动使然。倘若长时间分隔两地,兴许再见之时,未必会有从前一样的感觉。”
薛正阳摇了摇头:
“倘若、兴许,这一切也都只是你的猜测。可猜测的,未必就是事实。
你只在想着,自己不能辜负许下的承诺,便连承诺都不愿许下,不愿给她一丝期待,这本无可厚非。
但你同时又要尽己所能,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难道顾姑娘便真的察觉不出来么,这难道就不是在给她期待么?”
“……”
“要断便断的彻底,要爱便爱的无畏。
你这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态度,看起来的确像是逃避了选择,但如此做后,你便真的能够感到安心么?”
江河的神色略有挣扎。
这已然代表了他的态度。
薛正阳见此,唯有拍了拍江河的肩膀,又轻轻叹气:
“江河,你太聪明了。但这有时也未必是件好事。
你自以为能把握人心,自以为早早看透凡尘。对于许多事,你好似不必经历,便觉自己已经看透了结果。
可你没有意识到,不曾经历过的你,对于这一切的猜测都是空中楼阁。
你或许能凭借你的聪明猜测一时,但没有人能将一切猜地事事准确。”
听着薛正阳的劝诫,江河只觉有些懵懵懂懂。
但他恍然间,又好似有所明悟。
‘自以为是’。
多么亲切的词汇。
远在青玄观时,他好像就是用这个词汇,去驳斥了青玄子的作为。
如今自己不顾顾青山的意愿,一厢情愿地认为,婉拒是眼下最为合适的结果——
不也正是那‘自以为是’么。
“退一万步讲。”
薛正阳苦口婆心道,
“如今你因为自己的顾虑,而刻意地推开她。
若干年后,等你再度回想起今朝之时,难道就不会后悔,过去的自己,没能把握住一个心爱的姑娘么?”
“我……”
江河不知如何作答。
但他的回答一定是‘会的’。
薛正阳便眼睁睁看着江河兀自挣扎,语气唯有一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这天地给予了我们漫长的岁月,不该是被我们用来逃避这凡尘的因果的。
正因我们有太多的时间,才有足够的机会去做好每一个不后悔的选择,让自己的人生不再留有遗憾。
江河,看得长远并非是件坏事。
但感情这件事……总归是需要,你短浅的冲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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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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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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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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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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