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自嘲地笑了笑,却也坦坦荡荡,
“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如果我不是鲤国的国师,只是一个随意路过的散修,在见到眼前的一切时,我只会觉得你与洛前辈的争论,都十分有理。
但我不会参与其中,做出怎样的决定,或是帮助别人做怎样的决定。”
但江河不等薛正阳的回答,便话锋一转,继续道:
“而我的自私,也囊括了我所在乎的人。”
“什么意思?”
“我不会替你们做决定,但我会尽量做到,让你们的决定不会伤害到我、亦或是我所在乎之人。”
江河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恍惚之间,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殷红的倩影。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却摇了摇头,将她暂时抛在了脑后:
“更何况,我现在需要鲤国的国运,便不会让鲤国遭到任何人的侵害,无论对方出于某种目的。
所以前辈大可放心,单单是为了这鲤国的秘藏,我就会尽我所能的保全它的一切。”
听到江河的话,薛正阳便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
江河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转而道:
“话说回来,前辈不是想问我,我究竟有没有想到搜查残党的方法么?”
薛正阳点了点头。
他觉得江河一定是在心中有了一定的构思,才敢在先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个月的时间,完美地解决问题,塑造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那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回答前辈,没有。”
“是没想出来,还是……”
“这是一个不可能有办法的死局。”
江河叹了口气,
“我们面对的,是已经扎根在鲤国,有将近半年之久的残党。而有了路任家上次的提醒,未来他们只会更为小心谨慎。
抛开他们邪教分子的身份不谈,在相当长的一部分日常生活中,他们或许都将扮演一个平平无奇的正常人。
他们仍旧会过着自己的生活,也只会在更隐秘的角落宣传自己的教义,衍生出自己的行动。
这个问题,在你我现有的手段上来讲,几乎是无法根除的。
除非我们能够试着从城西中的一部分教徒中,问到其它几个城区之人的下落——
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发现城西出了意外之后,秘密转移到其它的地点,与我们相互周转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要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所有残党全部摘出来,剔除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江河所言,薛正阳并非看不透。
这便是浊仙最难以防范的原因之一——
只要人们知晓它已然存在,便会永远陷入到无尽的猜疑之中。
想要彻底根除它的影响,便只有让所有人一同毁灭。
这亦是洛瑶的想法。
“所以你是在拖延时间?”薛正阳问。
“没错。”江河点了点头,“我需要一些时间。”
“路任家留下的乾坤袋里有线索?”薛正阳猜测着江河接下来的动向。
“没有。他行事极为谨慎,乾坤袋里除了一些零散的材料之外,便不再剩什么东西。”
江河摇了摇头,没有与薛正阳多解释的打算,
“薛前辈便不要过多询问了,我会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试着追踪下去。但也只是尝试,不见得就能得到线索,如果我找到了什么法子,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深知薛正阳的性子,只需坦白的告诉薛正阳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薛正阳便不会深究他身上的秘密。
“好吧。”
薛正阳如他所愿,没再深究,
“今日回去后,我也会好好考虑自己能做些什么的。”
他说着,便打算移步离去。
但江河却叫住了他:
“薛前辈。你是真心想要让那些存在被污染威胁的百姓,就此活下去么?哪怕他们或许会在某一天,成为让人头疼的祸患。”
薛正阳没有回头:
“道心破碎后,我的修行很早便陷入了停滞。一天十二个时辰,教导弟子或许只能占用我很少的一部分。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都会来到这座富丽的京城。
每日清晨都会吃上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中午或许会去到醉仙楼里点上两个好菜。如果晚上没有时间,便吃些中午带回来的豌豆黄果腹。
在这稀松平常的一天里,也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很尊敬我,或是向我讨教修行的知识,或是向我打听世外的秘闻,又或是直接在我的怀中塞上两个鸡蛋,将我视若下凡的星辰。
我总是对他们的热情感到无所适从,因为我在山上清修时,终日面对的,都是我那不苟言笑的师尊。
生万仙山上,也很少有经历这些的机会。
我时而瞧见他们的喜悦,也总也会瞧见他们的争吵——或是为了几枚铜板而讨价还价,或是谁在吃食的时候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他们争吵的理由总是微不足道……
但我想,这或许就是生活——有别于数十年如一日,为求修为境界,而兢兢业业的生活。
鲤国百姓七十余万,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它的背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都有着自己的诉求,他们是某一个人的父母、子女、朋友、爱人。
正因他们每个人在这个国家里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才组成了这个国家,组成了我所亲历的生活。
我或许永远也无法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但我并不想因为这个‘可能’,而无端的毁掉它。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短视,也很可笑。
我终究不如师妹那般考虑的长远,也永远不会如她一般看地透彻。
可我也不想看的透彻。
这世上从来都不止有一种人,没有人能分辨自己所作所为的对错——我也并不认为,想要保护这份生活的短视,就一定是错误。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地,去尝试做些什么。
作为他们的国师。”
江河便站在薛正阳的身后,细细瞧着眼前那出尘谪仙的身影。
他的背影不算宽阔,但或许是他足够坚定,看起来却让人十分安心。
他渐行渐远,好似与那天边的一线融作了一体。
远方的天际线上,那晨曦的微光愈发显得明亮。
昨夜深沉的浓云已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消散,所以今日应当是个晴天。
或许在不久之后,便会有冬日的暖阳洒下第一缕金黄,覆盖在初雪的大地上,消融起昨日的细雪。
但江河知道,对于鲤国那本还扑朔迷离的命运而言。
第一缕阳光似乎已经在悄然间落下。
江河点了点头,也像是松了口气:
“那我便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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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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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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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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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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