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的脊背,并不如少女般柔软顺滑,真要感受起来,反倒有点像是老爷们般的粗糙。
除了那骇人的一道刀伤之外,整个背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旧疤,很难将其与一个少女的脊背联系起来。
“方才是我大意了,道长且继续……啊!”
“没事,人之常情。”
江河继续手上的动作,但一直听着对方叫唤也不是个事,为了转移顾青山的注意力,便提起了别的话题,
“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从军几年了?”
“二十有二,自入伍起,已六年有余。”
“那么小就上战场么?”
“为国捐躯,与年龄又有什么关系?鲤国男子,也大多十五入伍。”
十六岁,在我们那个社会都还没成年呢。
江河不置可否,继续道:“为何这么想上战场?”
“先生曾教过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大鲤在六年前就立于生死攸关之境了么?”
原主一年前才上山,之前鲤国也算是天下太平啊。
“倒也没有。”
“那你说个球。”
“我不喜欢这句话。”
“那你说个鸡儿。”
“道长莫要胡言乱语,我不是说道长的这句话。我是说,我不喜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
“嗯?”
“为何国家有难,有责任的却只有‘匹夫’二字?明明我辈女子也是大鲤一员,又为何不能扛起保家卫国的大旗?”
“原来你还是个女权主义者。”
“何谓……女权?嘶——”
“大致是呼吁女性和男性并无本质不同,都拥有着掌握自己人生的权利,而不只是沦为男人的附庸品。”
“道长所言极是,如此看来,我倒确实是个女权主义者。”
顾青山品味着‘女权’二字的含义,越琢磨便越喜欢,“我只是觉得,既然男子与女子,都享受着国家的福利与庇护,自当也都应有着报效国家的选择。
保家卫国,不应当只是男人能选择的义务,女子理应也有这个选择的权利才是,不可厚此薄彼。”
“那你是正经女权。”
“女权还有正经与不正经之分么?”
“有。有些所谓的‘女权’,只是打着女权的名号,将女权看作只享受福利,而不履行义务的‘特权’而已。好事儿都让她们得了,坏事儿跑得比谁都快。”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人?”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还有只愿享受特权,而一味逃避责任的男人呢。男人和女人,都是独立而复杂的‘人’。不应当只以‘男权’和‘女权’去分辨,但许多人不明白这一点。”
“道长见识渊博,青山受教了。”
“客气了。无聊,便多嘴几句罢了。”
江河见顾青山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就连自己的抚摸都不如起先般排斥,想来是因为自己的话深得她心吧。
“所以你参军,是想证明‘有责’的不止有‘匹夫’么?”
“是,也不是。”顾青山含糊其辞,没多说下去。
江河见状,便也转移话题:
“你贵为国公之女,国公竟同意让你参军入伍?”
“我爹当然不同意。”
许是江河先前的言辞让人平增好感,且动作还算正经,未曾对她的身躯动手动脚。
放下些许戒备的顾青山,连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不如方才般一板一眼。
“然后呢?”
“他不同意是他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得对。”
“道长是我大鲤人士么?”方才都在说自己,顾青山觉得也不能厚此薄彼,便又问向江河道。
“是,农村人,因为能塑造灵台,就被师父领上了山。”江河追溯着原主的记忆,道。
其实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印象里人们口中踏入仙途的方式,似乎就是这么被动。
“世人皆言,修仙之人有灵台五境,道长是何等境界?”
“人境,不足挂齿。”
“道长师尊呢?”
“师尊神通广大,我又怎会知晓。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青山咬咬略显发白的唇,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蛮国与我大鲤国力相当,自古便时时相争,彼此间一直僵持不下,这才让大鲤境内有平稳盛世。
但这份平衡,却在数月之前被突兀打破。而今边线战事之所以吃紧,正是因为蛮国那批突然集结起的巫术部队,才得以凭神通之技大破我军。
传闻,是因为蛮国境内来了一得道高人,在蛮国传道授业,散布仙缘,让整个蛮国上下都兴修神通之法,又从万千民众中挑选出佼佼者,这才集结出了这支部队。
我大鲤虽国泰民安,但于这偌大的生灵洲上不过一弹丸小国,哪能有什么契机认识仙人。故而青山这才想要问问您,看道长师尊是否愿意下山做我大鲤国师,教化子民,修行道法。
虽与蛮国相比,此举已是慢人一步,但总好过什么也不做,任由蛮国侵蚀我大鲤的土壤。”
“原来你是抱着这个想法。”江河叹了口气。
兴许是因为青玄子在顾青山性命攸关之时救了她,方才与自己聊的也算愉快,便让顾青山以为这青玄观是什么隐世清修的正经道观了。
这才想着请青玄子下山,学着那蛮国国师教导民众。
毕竟她也是国公之女,推荐人选自然有着一定的信服力。
但姑娘,你真算是找错人了啊。
让青玄子这种抽取徒弟们血液的老比登做国师?
你是真不怕你们整个鲤国,都成了这老比登喝血的肥料啊……
不对,等等?
顾青山是国公之女,青玄子也执意让自己看顾她……
该不会青玄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
顾青山背对着江河,看不见江河的苦笑,但听江河的语气也便知晓,江河并不愿意如此,便连忙道:
“道长不必烦扰,是青山僭越了。既已选择在山间修行,理应也是不想被红尘世俗打扰,道长便当青山从未说过这些话吧。”
“等等,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道长请说。”
“我师父昨天有没有问过你的身世?”ωωω.χΙυΜЬ.Cǒm
顾青山有些疑惑,但仍是如实回答:“我昏迷之后再度醒来,便是今夜,说来也惭愧,并未见过道长的师尊。”
“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能印证你身份的信物?”
“本来是有一枚玉牌的,但许是连夜奔波赶路,行进间遗忘在了路上。至少我先前摸索间并未发现……”
果然!
江河顿时明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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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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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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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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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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