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阳光明媚,下午突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趁着休息时间,文工团上上下下都冲上了天台收衣服。
沈清欢和文英站着没动,反正衣服都打湿了,收回来也是湿的,滴滴答答地挂在宿舍的绳上反而碍眼。
而且雨太大,这会出去把人淋一道,怎么算都不划算。
不止她们,宿舍的刘春花和韩灵儿也没去。
只是,刘春花脸色有些发白,紧咬着嘴唇,时不时往天台方向看上一眼,整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
韩灵儿翘着二郎腿在听收音机,缓了几天后,她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脾气像是变了不少,不似以前那般骄纵。
雨越下越大,终于成了一道水帘,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没一会儿,收衣服的人群就从楼梯嘻嘻哈哈地冲了下来。
也不知是谁在最后喊了一声:“嗳,你们看没看见?绳上那条短裤也不知道是谁的,竟然全是补丁,底下还破着个手指粗的洞,这雨一下啊,水全从破洞里流出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八卦声四起。
“是吗是吗?在哪儿,我去看看?”
“咱们团里真还有人穿这样的内裤?”
“哎吆,你们瞧瞧,那内裤边上是个啥?好像是条月事带,哎吆,丢死人了,什么东西都往外挂,咱们这栋楼又不止住了女生。”
一个男生盯着那条风雨飘摇的破内裤,开启了黄腔:“嗳,你们说,裤子上那个洞是怎么来的?该不会是……用手指……”
都是青春冲动的年纪,这人话里什么意思,大家都秒懂。
话音一落,全场哄笑了起来。
有人推了那男生一把,故意翘起兰花指,尖着嗓子打趣道:
“好妹妹,你要是需要哥哥帮忙,就直接说呀,何必……何必用什么手呢。”
那男生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把手中的内裤摊开,骂了句:
“滚犊子,哥哥我的内裤还是新的。”
惹得全场又是一阵哄笑:“哈哈哈……”
文工团里,大家身上的军装衬衣鞋子都是统一发放的,只有内衣内裤是自己买或者私下做的。
平时衣服都晾在一起,也没人注意这些。
今天陡然下雨,就剩那么几件衣服在那挂着,搭在内裤上的衬衣像是被风吹走了,红布蓝布青布拼凑出的破内裤和月事带就显得格外晃眼。
人群的哄笑声太大,盖过雨声传进了宿舍里,凳子上的刘春花更加显得不安了。
她周身微微颤抖着,惨白的脸庞上,两只死鱼般呆滞的眼睛里,透着紧张和深度自卑之色。
偏偏老天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只见王佳眼珠子一转冲进雨里,一把夺了内裤就往宿舍冲。
周边的吃瓜群众顿时来了兴致,乌泱泱七嘴八舌地跟了过来。
“刘春花,你说!这内裤是不是你的?”王佳把滴着水的内裤“砰”地砸在刘春花面前,叉着腰盛气凌人。
仿佛丢在刘春花面前的不是内裤,而是朱笔勾画判了死刑的御批。琇書蛧
一时间,画面像是静滞住。
衣服上的雨水越过桌子上刻下的一道道沟壑,向地上坠落。
滴答——
滴答——
隔了好一会儿,刘春花的目光缓缓从内裤上僵硬地挪开,转头看向王佳。
她不仅惶恐,自卑,而且愤怒。
“不是我的!”刘春花冲着王佳怒吼。
“不是你的是谁的?整个文工团除了你还有谁能穿这破内裤,啊?”
“我怎么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刘春花站了起来,攥着拳头,死死盯着王佳。
王佳蓦地端起茶缸猛地砸在桌子上,溅了刘春花满脸茶水。
她撸起袖子,拿手指着刘春花:“怎么?想打人?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再次起哄。与上次在排练厅不同,这次全倒向了王佳:“她要敢打你,我们帮你揍她。”
沈清欢站在宿舍外,看不见刘春花的脸。
她的脸藏在军帽的阴影里,只能看见豆大的水珠从下巴滴下来,砸到地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好了,都散了吧,这内裤是我的。”
沈清欢的骤然出声,让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落在沈清欢身上。
“怎么会是你的呢?”王佳难以置信,尖着嗓子扬声道。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沈清欢走进去,平静地说,“再不散我就叫保卫科了。”
“你你你……”王佳气死了,不肯就此罢休,“这明明就不是你的!”
沈清欢没搭理她,对文英抬了抬下巴。
文英冲进来,不由分说拽住王佳的手腕就是一顿拖,威胁道:“你带头聚众闹事,走,跟我去趟保卫科。”
“我不去!我哪里闹事了,你不要污蔑我!”王佳死死挣扎着,但她一个新兵,哪里是训练了好几年老兵的对手,两个回合下来,就被文英拖出了宿舍。
众人一看来真格的了,个个都怕惹祸上身,眨眼间如鸟作散。
宿舍再次安静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想让我感激你?”
刘春花微微一滞,嘴角带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冷冷地说。
“不,”沈清欢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下一个马冬梅。”
“马冬梅?”刘春花忽地激动了起来,大喊道,“你还好意思提马冬梅?马冬梅就是让你们给害死的!”
沈清欢眯了眯眼,冷声道,“刘春花,你要是再空口白牙,不知好歹,别怪我不客气。”
刘春花盯着沈清欢足足有一分钟,像是要确认沈清欢这句话的分量似的。
但人的眼睛是不能一直盯的,盯不了多久就得眨眼。
反倒是沈清欢,真像一个蜡像,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看到她眼底里去。
刘春花挪开眼睛,咬着牙,低低地说:“你敢说马冬梅的死跟你们没有关系?”
她话音刚落,一直躺在床上置身事外的韩灵儿突然一蹦而起,狠狠抽了她一个耳光!
“啪——!”
霎那间,周围一切的动静好似都被这耳光所覆盖。
“你他妈要是再敢在宿舍提马冬梅,我弄死你!”
韩灵儿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冷意,巨大的压迫让刘春花把头偏了过去,右脸肿得老高,一声都不敢再吭。
“呸!沈清欢在帮你这都看不明白!真犯贱!”韩灵儿对着地上淬了一口,甩手走出了房间。
刘春花的脸上,五根鲜红的手指印,火辣辣的疼,看着韩灵儿的背影,她终于按捺不住趴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清欢摇了摇头,这个人脑子里装得就是一坨浆糊,分不清是非曲直,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她是不会再帮了。
沈清欢懒得再看她,转身走出宿舍。
恰在这时,整个文工团的上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集结号。
外面,大雨夹杂着闪电冲刺而下。
气氛一下子兵荒马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往操场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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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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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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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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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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