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上车。”
沈清欢将棉袄从头上拿下来看了一眼,是件军绿色大棉袄,又长又厚,裹进去应该会很暖和,但没有看见郝向南穿过,他似乎一直不怎么怕冷。
瞥见男人在看着自己,她动作麻利地穿上了,宽大的棉袄套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袖子长了一大截,衣摆快扫到脚踝了,晃晃荡荡的乍一看像个唱大戏的。
沈清欢莫名来了兴致,捏着兰花指将袖子一甩摆起水袖的造型,嘴里却学着京剧的唱腔,出声道:
“咚咚咚咚——呛!”
唱到“呛”字时,正好晃到郝向南身边,一抬眼,便撞见男人璨若星河的双眸,眼里全是深不见底的笑意,仿佛看上一眼便要被吸进去似的。
沈清欢一怔,尴尬地笑了笑收回袖子,乖乖地侧着身子坐上了车。
等了半天,郝向南却没有动,沈清欢正诧异时,听到他懒懒的说:
“坐好。”
坐好??
她闻言低头审视了一圈,自己明明已经坐好了呀。
稍稍侧头,看见郝向南垂眸盯着她的袖子。
“……”
沈清欢唇角勾了勾,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果然,男人随即收回视线,大长腿一蹬,单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两天后,王香香男人结束了半个月的探亲假,坐火车回部队了。
混子刘丛山一被抓,他父母便不怎么出门了,四合院偌大的院子成了葛老太的专场,老妇人闲着没事干整天嗑着瓜子到处搬弄是非。
王香香又恢复了以往逆来顺受的模样,每天起早贪黑忙个不停,被葛老太呼来喝的使唤着。
沈清欢不明白她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活要干,有时候想跟她聊会天,葛老太便会出来责骂儿媳妇偷懒。
好不容易看见她把活全忙完了,难得有片刻的清闲,还要给那老太婆捏腿捶背、端茶倒水……
沈清欢看得极其无语,这葛老太哪里是找了个儿媳,明摆着是找了个佣人。
无语归无语,但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多管闲事。
——
在肖家做家教的日子还算顺利,沈清欢看过郝向南带来的课本后,装作不经意地翻了翻肖瑶瑶的语文和数学作业本,随手讲解了几道题,就这样很轻松地把语文和数学的补课也接了。
工资也提到了八十,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是“高薪阶层”。
来肖家的次数越多,沈清欢发现肖哲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从最开始的一周一两次,到现在的基本上每天都会遇见。
就连苏樱也问:“儿子,最近怎么不住宿舍了?”
肖哲飞快地扫了沈清欢一眼,然后淡淡地笑道:“天冷,宿舍住着不舒服。”
他一般只是安静地坐着,双腿交叠,喝着茶看着报纸,并没有和沈清欢有过多交集。
直到有一天下午,沈清欢像往常一样提前到的肖家。
这次开门的却是肖哲,他笑着将她迎进屋,引着她来到沙发上坐下。
“小菲老师,天冷,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沈清欢摸了摸他递过来的茶杯,还是热的,显然刚倒不久,又往屋里张望了一番,发现那个做饭的阿姨不见了,房间里似乎只有眼前的少年一人。
沈清欢盯着他注视了好几秒,男孩双唇扬起微小的孤度,笑得极其温文尔雅。
他满含笑意的眉宇间,透着高洁的书卷气,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应该是很多少女心仪的对象。
沈清欢将手中的水杯放下,肖哲温和的目光也随之在水杯上顿了顿,只一掠便匆匆移开了。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笑着说:“小菲老师,怎么了?”
沈清欢缩着身子搓了搓手,拢到嘴边哈了口气,装作很冷的样子:“那个,路上风大吹得有点冷。”
肖哲闻言,手中的杯子顿了顿,像是思忖了一会,这才起身道:“小菲老师稍等。”
目送肖哲走进卧室,沈清欢飞快地扫了眼客厅的座钟:四点二十八,距离平常给肖瑶瑶上课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楼下还没有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沈清欢看着杯子里氤氲着丝丝的热气,决定再等一会。
眼下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不想仅凭一丝若有若无的直觉就做出判断。但出于安全考虑,她还是敏捷地将自己的水杯和肖哲的调换了。
肖哲回来的很快,手肘搭着一件紫色貂皮大衣,看上去极其矜贵,应该是苏樱的。
他绅士地将大衣递过来,沈清欢起身双手接过,搭在膝盖上,说了声:“谢谢。”
“小菲老师,请喝茶。”
沈清欢只得再次捧起茶杯,朝肖哲伸手示意:“你也请。”
肖哲笑了笑,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两口,然后目光紧紧地看着沈清欢,直到亲眼看着女孩饮下这才松了口气。
沈清欢是小抿了一口,但并没有立马喝下去,而是含在嘴里,目不转睛地注意着肖哲的变化。
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样子,男孩的脸色开始变了,不过短短几秒,肉眼可见得通红了起来。
果然不对劲!
难怪做饭的阿姨不见了,苏樱和肖瑶瑶到了时间还没有出现……还真够卑鄙!
肖哲显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双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猛地看了自己眼前的水杯,眼底的笑容转瞬即逝,犹如藏在乌云深处的阳光,乍然一现后又隐入了乌云中。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眯着眼问:
“你调换了?!”
沈清欢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吐出含在口腔中的水,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肖哲迅速追了上去,眼见沈清欢都已经下了楼梯,想也不想,直接一个飞身扑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清欢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伴着“砰”的一声巨响。
肖哲扑了个空身体重重着地,顺着楼梯骨碌滚了下去,脑袋剧痛无比,迷糊中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耳朵里有密集的嗡嗡声。
他晃了晃脑袋,使劲地睁开眼睛,眼帘里映出挣扎爬起的沈清欢极其憎恶的眼神。
“小菲,我喜欢你,你…你别走…”
他想伸手拽住她,但身上疼得厉害,一丝能用的力气也没有。
可惜,沈清欢没再多看他一眼。
肖哲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地上爬起,看着她一瘸一拐地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最终永远地消失在家属大院的大门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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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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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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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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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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