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红的霞光好似莲华一般绽放在她的身后,一阶,一阶,随着她悄然而至。
鹿忧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汗水顺势湿了她的眼,令她只能微睁着,依靠着感觉和略微模糊的景象继续向上……
她听不见耳边的梵音,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即使满身的疲倦,可是潜意识里的意志一直都在督促着她,近一步,再近一步。
直到她再次难抵累意摔落在地,掌心被阶上的石子划破,痛呼之间令她仰头,却在依稀之间看清高阶之上那抹白色清冷的身影。
鹿忧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爬上来了。
她就这么仰望着,失神停驻。
77忍不住出声提醒:【鹿子,还有二十阶,快起来。】
鹿忧唇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抹并不明显的笑,可也就出现了一瞬,便消了下去。
额间的红莲愈发红的滴血,秀眉死死地拧着,好似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77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紧张问:【你怎么了?哪里疼?】
鹿忧摇了摇头,哑声提了个要求:“77,帮我数数吧。”
它在她的脑海中说话,她还能撑一会。
鹿忧上阶的速度越发迟缓,脑海中只剩下77计阶的声音,可到后来那声音也逐渐淡去……
【二十阶!】
【十九阶!】
……
【十阶!鹿子!】
77的双眸瞪大,大声喊道。
不仅是它,高阶之上的参禅也被吓了一跳。
那娇弱的白色身躯,猛地倒了下去,因为没有力气维持身形,导致整个人朝着阶下滚去,速度极快。
像是折翼的蝴蝶,飘然而落,带尽狼狈。
幸亏守候在旁的僧人反应及时,连忙飞掠而去,挡在了她滚落的阶梯下,替她抵住了惯力。
跪阶之行,充满了未知的意外,但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应验者醒不来,无法继续完成仪式,那么便当做诚心不足,佛祖不受,视为失败。
立于高阶之上的他们不能下去,也无法去查看情况,等到台下的僧人摇了摇头时,主持等人面色微变,眼露遗憾。
阿弥陀佛,或许这便是天命!
僧人唤了许多声,都已经听不见回应。
周围的僧众都低下了头,这么多的人,却是一点声音都不闻,死一般的寂静,气氛极为肃穆庄严,空留竹叶婆娑的声音。
檀迦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滞留了一瞬,便示意旁边的参禅下去看看。
可还不等他下去,那道身影又动了动。
77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抽噎喊道:【鹿子,鹿子,你醒醒。】
它急得打转,咬了咬牙用最后的力量叫醒她。
只差一点了,就只差一点。
她紧闭着眼,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紧蹙,呼吸很轻,整个人好似丧失了活力般。
鹿忧只觉得浑身的骨架都好似散掉了般,很疼,头也很疼。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耳边唤她,缓缓睁眼时,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狼狈地匍匐在地。
她一脚踩空了,后面只觉得天旋地转……
僧人见她清醒,合掌问了句:“女施主,您可还能继续?”
鹿忧想起来,但是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落,每动一下都是对她巨大的折磨。
她失声回了句。
僧人看见她的口型,点了点头,道了句阿弥陀佛便退至一旁。
鹿忧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
真的是……疼死了!
没想到在最后十阶的时候出了岔子,她的腿早就扭伤了,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一个不注意,便又多了五阶。
她不在意自己因为滚落而增添的伤口,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再次爬上去。
她的心头陡然压了千斤重,正要起身一试,周围却突然响起了僧人的惊叹声,他们目光齐齐地看向她的身后,目瞪口呆。
“佛……佛子。”
檀迦不知什么时候走下了高阶,一步一步地朝着她所在的地方走来。
鹿忧皱了皱眉,回首朝台上望去,只一眼便愣住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眼前,那缎毓绣白袈裟上的金线被霞光映的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她都能看清上面绣着的纹饰。
她曾经在无上镜看过许多法相,可当那满天的霞光爬上他所在的阶梯时,她又觉得那些不过如此了。
他明净的如同一尊琉璃佛,佛光乍现,惊鸿一瞥间,去尽悲苦,令她一时间忘了疼痛。
那沉静如水的眼眸微垂,俯视着她。
鹿忧被他的眼神看得恍惚,忍不住屏息凝神,狼狈的身子轻轻颤栗。
风拂过竹林,绿色的叶子簌簌飘落。
她看着面前的人,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檀迦凝视了鹿忧半晌,眸光又落在了她猩红的手腕处,那里的鲜血早已干涸,变成了深暗的红色。
他的眸中掠过了什么,不过一瞬,又尽数敛去,亘古无波。
主持等人走了下来。
一位长老见鹿忧失神地望着檀迦,皱了皱眉,朝着她问道:“女施主,你可还愿继续?”
鹿忧抿了抿唇,刚欲回答,头顶就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檀迦道:“阿弥陀佛,公主入寺前曾拜过十五阶,一步一虔诚,三步一叩首,到这便已完成一千零八十阶,诚心上达,满天神佛尽见,贫僧愿渡公主入寺。”
话落,在场的人皆一脸骇然。
参禅满脸不可置信,脸色微变。
鹿忧也怔愣了好一会。
入寺前曾拜过十五阶?
难道是她在寺庙门口朝着他拜的那个时候吗?
可是在其他僧人眼里,她并不曾到终点。
檀迦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对着所有僧众,以及告诉天下人,承认了她的跪拜之礼。
她说自己爱慕大昱陛下,愿为其入佛寺守节,这没什么,只要她过了考验,顺理成章,世人只会觉得她是个痴女。
可是檀迦亲自帮她去掉了十五阶,他降下的这个应验就留下了让人诟病的把柄。
毕竟有谁会真的相信,她一个弱女子,能真的爬上去……
鹿忧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中,脑子里的疼痛比刚刚还为之剧烈,撕扯着她的神经。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一言难尽,眼神惊诧。
她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透,风拂过,带着无比冷冽的意味,冷的她牙齿发颤。
鹿忧勉强收回了思绪,在所有僧人的注视下,缓缓转过身,朝着檀迦叩首行礼。
额头触到冰冷的阶台,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在她身前的佛寺,庄重巍峨,直入苍穹,身后的霞光漫天而洒,在一道道钟声里赋予了神圣的意味。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的声音从喉咙中划过,不似以往的清脆,却带着磨炼之后的沙哑与虔诚。
“谢我佛怜悯,谢佛子……慈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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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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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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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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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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