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见过很多态度摆得比谁都好的演员,实际上什么样,谁合作过谁知道。
周云意识到丛篮对她的态度有些敷衍,却不明原因,想了想,没有急不可耐地追根究底。
她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演记者这种角色,其实要是时间允许的话,我真的很想去体验一下这个职业,但我刚拍完一部戏,昨天才杀青,时间上实在来不及了。”
丛篮笑笑,说:“在片场多拍一些戏,实战经验也很重要。”
周云说:“丛导,我对我要饰演的这个角色,张桦,做了一点自己的理解和解读,不知道对不对,请您指点一下。”
丛篮的筷子顿了顿,在周云坐下来这么久以后,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哦?”
周云说:“张桦小时候就遭遇了父母双亡的刺激,又因为寄居别人家,性格特别敏感、尖锐,在工作上,她雷厉风行,不仅仅是认真,她有一股要让别人认可她的执念,这也源自她小时候长期的不安感。再加上因为犯罪新闻这条线经常要见识到特别惨烈的事实和画面,她外表呈现出来的性格其实要比普通人更为坚硬,对于很多的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但是有点不以为然,甚至抱有一些轻蔑的态度。直到因为纵火案,她认识了刘知行这个警察,在生死一线的时候,被刘知行冒着生命危险救下来,一直封锁的内心终于被触动。”
丛篮说:“不仅仅是这样,张桦在职场上有一股要别人认可她的执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因为她的女性身份。她为什么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可?有一点很重要,犯罪新闻这条线,很少有女记者涉足,你仔细研究一下剧本,尤其是张桦职场那个部分,你会发现她的很多同事对她的工作是质疑的,不相信她能够把犯罪新闻给跑下来,认为她很快就会遭到打击,离开这条线。”
周云点头,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来。
“我回头再仔细读一下剧本。”
“你要演张桦,很可能演成一个面谱化的角色。”丛篮说,“我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多去看看以媒体记者的传记,尤其是新闻记录,然后去做一个人物小传。你刚才的分析是准确的,但是还不够深入,她父母的事故究竟给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她寄居他人家的经历又让她的内心有什么样的变化、什么样的敏感,这些都要进一步细化,你把它们变成一点一点的细节,你的表演就会有更多的层次,更丰富,而不是停留在敏感、童年阴影这样的概念上,我打一个比方,张桦为什么即使住得远一点,也有一个人租房子住,不肯跟别人合租。”
“因为她从小就没有自己的空间,当她有能力的时候,她要让自己有一个独立的生活空间。”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丛篮说,“编剧其实把张桦这个人物写得很好,应该是在这个人物身上投注了很多自己的情感,你想要演好,就不能把她演得俗了,套路了。一个敏感的、尖锐的职场女人,这样的人可不仅仅是停留在表面的敏感尖锐。”
“好。”周云认真地点头,“我这就回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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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周云第一时间开始读剧本。Χiυmъ.cοΜ
明天上午要拍的正好是她向主编争取一个选题的戏。
周云拉着郑小句跟她排练,演了两遍。
郑小句战战兢兢地说:“小云姐,你好凶啊。”
周云恍然回过神来。
张桦跟主编争取选题,能这么凶吗?
对方是主编,张桦一个没有背景、只能靠自己的小记者,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这么凶才对。
张桦很倔强,很执着,但不应该很凶。
周云复盘,调整自己的表演,重新又来。
然后对着镜子演,自己演给自己看。
……
周云把明天要拍的几场戏全部排练了好几遍,到自己终于满意了,才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片场,化妆的时候默了一遍词。
等妆化好,周云一抬头,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略一犹豫,抽了一张纸,夹在嘴唇中间抿了抿。
口红颜色不再鲜艳。
她又摘下发箍,甩了甩头发,重新扎一下。
整个人总算利落了几分。
化妆师惊讶地看着她,说:“这样的话,嘴唇是不是太没有血色了。”
周云说:“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这场戏张桦可是熬了一个大夜,只睡了两个小时,哪能那么精神,倒是等会儿拍的时候,我可以在去见主编之前,给自己拾掇一点,涂点口红,让我看上去精神点。”
化妆师接受了周云的这个说法。
周云穿上夹克、牛仔裤,踩着一双帆布鞋,手里拿着剧本,走向片场。
丛篮正在对编辑部的布景做最后的调整。
“窗台下面这一块地方,堆一些报刊书籍,还有书柜这里面,太整齐了,乱一点。”丛篮交代,“最好摆得扎扎实实的,有那种不断有人抽出来放进去的样子。”
美术人员立即按照丛篮的交代去重新调整布景。
周云走到丛篮面前,喊了一声导演。
丛篮一抬头,看见周云,一愣,问:“化完妆了?”
“化完了,您觉得这样行吗?”周云问。
丛篮眼神复杂地看了周云一眼,点点头,说:“可以。”
周围其他人看着周云这个样子,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周云会以这样一种妆容面貌出现。
“这是周云戏里要拿的手提包。”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帆布包。
周云接到手里一看,摇头,说:“太新了,做旧一下吧。”
丛篮点头,说:“是太新了,你们工作得上点心啊,怎么都没有做旧?”
工作人员脸色尴尬,说:“我马上让人去做旧处理。”
周云问:“我的工位在哪里?”
一位副导演立即带路。
周云来到自己的工位,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有台式电脑,桌子上放着七杂七八的东西,笔,资料,笔记本。
符合她对一个新闻记者工位的预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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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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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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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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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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