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
长安城,城郊宗正寺幽宁院内。
赵守蹲坐在房门门槛之上,手中握着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干瘪长棍。
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外那两名身着明光铠甲之人。
仿佛只要那两名来自皇宫大内的明光甲士稍稍有一丁点的轻举妄动。
他便会豁出去性命,为房间内那人争取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纵使是木棍对上宝刀,纵使犹如螳臂挡车,他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子时过半。
长安城城郊的天空中忽起一阵怪风。
半刻钟后,怪风止。
天空中缓缓降下点点银华。
赵守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转瞬即逝的银华。
“下雪了?”
赵守起身快步走到庭院,丢掉木棍,伸出双手欲要接下那来自上天的馈赠。
感受着点点银华在手心消融。
原本疲倦不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无以言喻的笑容。
“六爷!下雪了!”
“下雪了六爷!六爷!真的下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下雪了下雪了!”
顾不上明光甲士异样的眼神。
喜极而泣的赵守跌跌撞撞的跑进房门。
“咯吱。”一声。
不待赵守敲门,房门便被人从内拉开。
“六爷,下雪了,呜呜呜。”
望着房间内那脸色消瘦的许奕,赵守情不自禁的哭泣出声。
“好了,我知道了,回去歇息吧。”
一身黑色长袍,脸色苍白如纸的许奕轻轻拍了拍赵守的肩膀。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之久,许奕一直与赵守相依为命。
二人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兄弟。
而赵守,亦是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赵皇后,留给他的唯一财产。
正德二十一年春,正德帝突感龙体不适。
离开长安,前往甘泉宫休养,前太子许安奉命监国。
时年四月,正德帝龙体恶化,近臣江齐进言为巫蛊作祟。
正德帝命江齐折返长安城调查巫蛊一事。
时年六月,经过两个月时间的谋划。
近臣江齐露出了凶残的獠牙,目标直指与他素来不和的前太子许安。
至此,巫蛊案全面爆发。
前太子许安为求自保,发兵诛杀江齐。
此后,事态彻底失控。
时年十二月。
持续半年之久,造成长安城血流成河,万余人丧命的巫蛊案。
以江齐被杀,前太子许安与其生母赵皇后自缢身亡而全面告终。
正德帝回朝,大肆清洗所谓的太子党。
与太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许奕,因巫蛊案爆发之际刚刚年满十岁。
外加镇守西域二十年之久的晋王殿下誓死相保。
这才免于一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德二十一年冬,六皇子许奕被收押至宗正寺幽宁院。
正德二十六年冬,软禁长达五年之久的六皇子许奕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
郁郁而终。
异时空二十一世纪一深受福报摧残而猝死的许奕,阴差阳错中接替了郁郁而终的大周六皇子许奕。
成为了这个不见于后世任何史书的大周王朝六皇子。
“不,我不累,不用回去歇息。”
“天气严寒六爷还是早些回卧房歇息吧。”
“这儿有赵守帮六爷看着,任谁也别想踏进这个门槛半步。”
赵守抹了抹脸上的鼻涕,眼神凶狠的看了一眼门外的两名明光甲士。
随即,小心翼翼的想要将许奕推进卧房。
“大雪已下,坊间谣传自然不攻自破,好了,都有黑眼圈了,快回去歇息吧。”
许奕摇了摇头,缓缓推着赵守走出了房门。
“那六爷您也赶紧回去吧。”
“夜间若是有什么事,您大声招呼一声即可。”
“哪怕豁出去这条命,我赵守也不会让他人踏进这个房门半步。”
见许奕坚持,赵守只好默默退下。
退至许奕看不到的地方之后,赵守便顿住了脚步。
藏身于黑暗之中,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那两个明光甲士。
送别赵守后。
许奕并未急着返回卧房。
凝望着门外那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一层浅浅银装的地面。
展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门外的冰冷空气。
冷空气直达许奕肺腑,悄无声息间,竟消除了许奕内心的丝丝烦躁与怒火。
成为大周王朝六皇子的前半年时间里,许奕还曾感慨过这种不用享受福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除了不能踏出庭院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日子刚刚过了半年,许奕便明白原主为何会郁郁而终了。
没有手机、没有朋友,甚至生活范围都只能在这个五六亩见方的小院内活动。
这种日子一呆便是五年,且五年间,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子从未想过召见他。
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从未提起过。
这种环境下,任谁恐怕都会郁郁而终。
来到大周王朝半年后,许奕不得不通过疯狂读书来打发这无聊且枯燥的时间。
不知是两个灵魂的融合,还是跨越时空穿越时的后遗症。
读书后的许奕很快便发现自身的异常。
那便是,任何书籍一旦经过他手,认真研读一遍,脑海中便会浮现出整个书籍的全部内容。
用一字不差已经不足以形容许奕的记忆力。
那简直就是如同复制粘贴外加标注一般。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算了,诡异的是,另一个灵魂在异时空所学的知识哪怕早已遗忘多年,只要一个契机,便会重新浮现在脑海中,且记忆深刻。
深刻到,一些纪录片的所有细节都会丝毫不差的浮现。
除此之外,许奕还发现一个问题,那便是自身身体情况被增强了许多。
门外莫说是两个明光甲士,纵使是十个,许奕依旧能够干翻。
若是学问以五车为最。
那么许奕的学问则远超同时代才子无数个五车。
四书五经、兵法韬略他能倒背如流。
只可惜那兵法韬略因身处宗正寺,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算作纸上谈兵。琇書蛧
毕竟尚未经过战阵考验,天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琴棋书画,刀枪剑戟,他亦“略懂”一二。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过目不忘的学习本领并未给许奕带来真正的快乐。
第一年,宗正寺藏书阁内的上千本书籍,从四书五经、兵法韬略、民生纪实、王朝兴亡到民间怪异,话本小说,全部被许奕那远胜过目不忘的本领给装进了脑海。
第二年,宗正寺内所有精通琴棋书画的宗老全部被许奕挑下马去,一时间惹得宗正寺怨声载道。
可,即使如此,依旧没能引起那位高高在上的正德帝的注意。
第三年,当许奕无聊到几近发疯之际。
镇守西域二十年之久的二皇叔晋王殿下,在一次征讨叛乱之际,不慎被流矢射中小腿,从马背上一坠而下。
自此,威震西域二十载的晋王殿下许镇,成为了大周王朝第一位瘸子亲王。
正德帝感念晋王功苦劳高,下诏命晋王回朝,任宗正寺卿。
晋王任宗正寺卿后,日子最好过的当属许奕。
虽仍不能踏出幽宁院半步。
但,有了这位驰骋沙场二十载的二皇叔在,许奕枯燥无味的日子总算有了丝丝好转。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选苦命人。
好日子刚过了半年。
关中大旱,饿殍满地。
坊间再传巫蛊之祸。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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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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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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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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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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