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简直惊呆了,难以置信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
放弃三百多座的皇家农庄,放弃五百多万的庄民百姓,等于是放弃他方以智十多年的呕心沥血,这样的话语,皇帝陛下怎么开得了口啊。
还是以轻飘飘的语气,十分轻松的说了出来。
且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就是一个通知,一个改变不了的决定,要求他必须接受。
当然也有补偿,那就是让他方以智,进入朝堂之中,担任侍郎级别的大臣,能够经常面见皇帝,成为最信任的大臣,只要表现的好,做出成绩,若干年后,完全有可能进入内阁,成为大学士甚至是宰辅,站在一个臣子难以想象的巅峰位置,相当于实现了那个最高的梦想,作为有着类似愿望的方以智,若是能坐上那个人臣顶点的位置,他也是非常乐意且高兴的。
毕竟辅左明君,实现那些难以想象的愿望,去做出千古未有的功业,是每个忠臣脑中最能让他兴奋的事情,方以智也是如此,还有卢象升这类的人,也是如此。
只是……
十多年的心血啊。
皇帝居然就这么让他放弃了,田地庄园全部卖掉,青壮庄民,全部送到海外,去开拓海外庄园,去做回报率更高的项目,收获更多的利益。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轻飘飘的就说出来啊?
要知道南洋远在万里之外,这么远的路途,会有多少人在颠簸的路途中死去?会有多少个家庭,被迫承受远离故土的痛苦,去万里之遥,开始新的艰苦,适应难以适应的环境,承受那不低于3%的死亡率,不得不做好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比如海外的那些土着。
何况华夏的百姓,即便过的十分艰难困苦,也还是十分安土重迁,不愿意跑到外乡去受苦,受别人的冷眼与白眼,只要不是没得选,或者极其渴望改变自身的命运,没人愿意出走上万里之远。
但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如同一道圣旨,轻飘飘的决定五百多万青壮百姓的命运,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让方以智怎么接受的了?
他只能开口解释和劝说道:“陛下,不可,真的不可啊,这些皇家农庄不能卖掉啊,那五百多万的青壮百姓,不能抛弃啊,这些都是臣付出了十多年的心血才建设起来的啊,虽然带来的收益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啊,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只要全部经营得当,一年赚个上千万银元,是完全没问题的,另外,这五百多万的青壮百姓,也是皇室的基本盘,是优质的兵员来源,是最支持最信任皇室的一群人,他们对皇室对陛下,都是一心一意,无比的忠诚,不能因为他们赚的稍微少了点,就觉得他们没用而嫌弃之,日后皇室若是遇到了困难或危机,只有他们,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一群人,陛下万万不可出此下策,犯下湖涂啊。”
“湖涂?”
朱由检的脸色不太好看,道:“爱卿,就因为朕不想继续湖涂,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不然继续那么下去,朕这个皇帝,早晚被人给弄下去了,第六名,大明商业富豪榜上,已经有五个势力,年收入超过一亿银元了,排第一的关宁军甚至超过了五亿银元,过亿的更多,朕的皇室,居然只拍第六,若是继续这么下去,不采取点行动的话,明年还会往下掉,甚至掉到十名之外,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比朕有钱,比朝廷还有钱的势力,可能会增加到十个,也就是说,朕的帝国之内,会有十个势力,会比朕还有钱,而朕的钱,要养兵,养民,要赈灾,要搞一些基建,要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别的势力却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做好他们自己就行,若是他们突然心血来潮,突然拿出钱来,招兵买马,干出造反的大事,哪怕只是十万精锐,朕的大明可能也抵挡不住,朕就得乖乖的让出屁股下的位置,让出这锦绣河山,这就是没有钱的下场!”
“陛下,您实在是多虑了,现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什么势力,都更喜欢赚钱,不太愿意坐江山,因为没有太大的好处,只是面子上比较好看罢了。”
方以智只得劝说道:“您看看江南许家庄,现在每年的收入,都是百亿银元以上,财力物力是朝廷的百倍,但依然没有选择造反,而是去圈占更多的膏腴之地,甚至去海外大肆的拓殖,掠夺海外的资源,对大明,对龙位,确实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这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即便坐上了皇位,只要不做出根本性的改变,又不过是三百年的兴衰周期罢了,而若是不那么贪心,只是守着富贵生活的话,混个五百年家族,八百年家族,千年家族,都没有太大的问题,皇位虽然诱人,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那就是个火山口,除非是那种特别想体验至高皇权风光的,没人愿意做出造反的选择。”xiumb.com
“更何况,现在皇室的利益,已经跟许家庄牢牢绑定,结成了儿女的亲家,现在再有什么势力,胆敢打皇权的主意,就算陛下能容忍,许家庄也不可能放任不管,肯定会插手介入……安全,皇室肯定是非常安全的,陛下是忧虑担心太多了,这真的没有必要。”方以智进行劝说。
“呵呵,没有必要,这是你这样的忠臣,该对朕说出的话么?”
朱由检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方以智,道:“朕也不怕传扬出去,就对你直说罢了,朕不是守成之君,也不愿意当庸碌无为之君,朕要干大事,朕要成为千古第一皇帝,所以凡是对皇权存在较大威胁的,灭,凡是朕还要有钱的,杀!凡是不停朕之号令,不愿意老实交钱纳税的,同样也是杀!直到杀的这个世界,朕的话,全世界必须得听,不得不听为止,让至高的皇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便是朕的野望,可惜,朕今年三十多了,身体有点疲惫了,不知道能不能多活个一二十年,若是能有二十年给朕,再多来一些贤臣良将,如今这畸形不堪的山河,未必不能收拾,但朕还是失望了,朕的野心,朕的决心,便是爱卿你这样的诸葛武侯般的人才,都不能参悟,反而劝朕不要过于强求,最好躺平,失望,朕太失望了。”
“陛下,要让皇权重新凌驾于众生之上,这已经不可能了啊。”
方以智摇头道:“如今民智已开,江南之地,更是人人读书,人人推崇自由平等之精神,皇权还想再高高在上,乃至于凌驾于自由平等之上,这已经不太可能了,只能是接受时代变了的结果,改良统治的模式,并将改善民生放在第一位,把百姓的需要与渴望放在第一位,才可能皇权牢固,才能继续得到拥护,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无法成为帝国表率,哪怕是陛下圣君之躯,也得低下头颅认错啊,而这样的理论,许家庄那边早就传了许多遍了,许庄主许远,也以身作则,亲自示范了无数次,所以现在的许家庄,许远就是长期不在,也能正常运转,发展速度始终迅速,而我们朝廷,由于留存了太多的惯性,即便学习了许多许家庄的优点,也是发展缓慢,总是差了两三倍,陛下,听臣一句劝,皇家农庄,不能卖掉啊,五百万的民心,不能伤透啊,虽然金钱确实非常重要,该有些东西,还是得坚持啊,不然朝廷跟那些商业集团,没有任何区别了,民心也就散了,大明也会乱作一团,没有谁再服朝廷,再听陛下的话了。”
“呵呵,现在朕的话,朝廷的话,又有多少人能听,朕的旨意,又有多少势力遵守呢?江南的许家庄会听朕的话么?翅膀已经硬了的关宁军,会听朕的话么?还有富可敌国的山东矿商集团、浙商集团、福建的郑芝龙,这些人这些势力,若是能听朕的话,朕的国库内帑,就是空了又如何,朕就算是穷的没有一文钱,只要至高的皇权还在,朕就很满足了,但如今的现实是,大明之中,除了那些苦哈哈穷哈哈的百姓,勉强能受朝廷的管束,稍微有点钱的商人,有点地位的勋贵、藩王,都不怎么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即便犯了罪犯了法,朝廷也很难处置,要找许家庄的法庭合作,才能定罪、审判,呵呵,朝廷彰显权威的最重要的权利都失去了,江南之地,许家庄说的话,比朕的话还要好使,而那些有钱的势力,大多花钱组建了精锐的军队,朕除非是派出勇士营大军,才能一个个的打服消灭,但面对关宁军、许家军这样的强军,朝廷大军都不一定能打赢,更何况,他们还都比朝廷有钱的多,你让朕该怎么办?”
朱由检发泄般吐槽着,最后摇摇头,像是绝望般沮丧的道:“赢不了的,朕知道,除非是从零开始竞争,不然许家庄、关宁军这些势力,只会越来越富,越来越强,差距越拉越大,直到谁都不把朕放在眼里,把朝廷放在眼里,所谓的皇权,更是一种摆设,谁的主都做不了,既然如此,朕也要开始做好准备,多攒一些钱,过好一点的日子,也为子孙们多准备一些资产,免得朕百年之后,留下填不完的窟窿,跟不可能还得了债务,朕要让他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能够享福,而不是经常吃苦,乃至落魄到连皇室的体面都维持不了,只能穿打补丁的衣服,每餐最多吃四个菜,这样的生活,是绝不能再过了,从今天开始,朕不追求号令天下,而是追求富有天下,至少富豪榜上,皇室不能落到十名之外!”
躺平了。
在方以智面前,朱由检说出了自己想要赚钱,想要躺平一番的真实想法。
毕竟至高的皇权,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退而求其次,想办法多赚一些钱,过上奢侈豪华点的日子,这一点都不过分吧?
反正朱由检觉得丝毫都不过分,这是应该的,也是大明百姓欠他的,谁都不能拦着他发财赚钱。
“可是陛下,皇家农庄,真的不能卖掉啊。”
方以智还是开口劝说道:“陛下想要赚钱,办法有很多种,臣也愿意竭尽全力,给陛下的内帑多送些钱粮进去,但皇家农庄的千万亩土地,是臣十年的心血跟努力,也是五百万庄民的根本与根基,更是皇室民心的根基,再缺钱,也不能对自己的根基下手啊,而且就算皇家农庄不怎么赚钱,但放在那里,以后说不定就能起到奇迹般的效果,可以作为一条牢固的后路,这等于是在给未来做投资啊,陛下,听臣一句劝,不要为了一点眼前的小利,毁了原本极好的局面啊。”
“两亿三千万银元,居然成了你眼中的小利?”
朱由检不满的看着他,摆手道:“好,朕可以听你的,但你能不能每年赚到两千万银元,或者一次性的,给朕弄两亿三千万银元过来,如果这两点,你能做到哪怕一条,朕都不会卖掉皇家农庄,呵呵,你有这个能力么?”
每年赚两千万银元?
或者一次性搞到两亿三千万银元?
这怎么可能做到!
方以智连连摇头,苦笑道:“陛下,这么巨额的金钱,臣怎么可能弄到,臣家里又没有矿。”
“既然你没有这个能力,那就不要劝了,退下吧,以后也别再提这个事,就那么定了。”
“陛下,臣十年的心血,还有那五百万的青壮百姓,里面的很多人,都是臣的朋友、兄弟、下属,有名有姓的,臣能叫出名字的,就至少有一千多人,臣发誓要带他们奔小康,结果却导致他们送去了南洋,这不是害了他们么?陛下,我要求不高,这五百多万百姓,别卖了行么,让他们留在大明,或者给他们选择去哪里发展的权利,别把他们当成奴仆般,不征询他们的意见,就送到海外,他们中的很多人,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发展的。”方以智最后劝道。
“不行,朕已经决定好了,你走吧。”
朱由检极为冷澹的道。
方以智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冷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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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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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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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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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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