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
宜嫁娶、入宅、祭祀、破土、祈福。
时近卯时。
夜色依旧浓郁。
然。
往日里早早便融身于浓浓夜色之中的沮阳城。
今日却一反常态地于那浓浓夜色分庭抗礼。
沮阳城内。
大街小巷、乃至于家家户户门前皆高悬两盏大红灯笼。
其光虽弱,但其数却足有万千之数。
一盏盏大红灯笼如璀璨繁星点缀于星空般,映照于沮阳城大街小巷内。
一时间竟使得沮阳城隐隐有与浓浓夜色一争高下之意。
沮阳城南,朱家祖宅青枫院内。
朱婉宁于第一道金鸡报晓声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待其驱逐全部睡意。
卧房内间房门便被人轻轻叩响。
‘冬冬冬。’
朱婉宁贴身丫鬟知春身着一件大红喜衣,轻轻叩响了卧房房门。
“小姐,卯时了。”
知春缓缓后退半步,躬身行礼道。
在其身后。
一名名手持红木托盘的妙龄丫鬟们,无不紧随其后躬身行礼。
青枫院卧房内。
朱婉宁揉了揉仍带有丝丝朦胧睡意的双眼,随即缓缓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其方准备开口通允。
一本泛黄书籍便自其锦被之上滑落,于那宁静的卧房内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朱婉宁闻声急忙闭上张口欲言的小嘴。
随即满脸羞红地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起身。
一把将那坠落于地面之上的泛黄书籍抓起。
泛黄书籍方一入手。
朱婉宁本就通红的面颊瞬间愈发红润起来。
‘母亲也真是的。’
满脸羞红的朱婉宁低声牢骚一句,随即快速将手中那泛黄书籍合拢。
随后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丢入床榻之下。
待卧房内再无那泛黄书籍身影后。
朱婉宁连忙深呼吸数次用以平复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冬冬冬。’
“小姐,卯时了,老爷与少爷正在院外等您。”
见卧房内久久未有回应,知春只得缓缓起身再度轻轻叩响了卧房房门。
“进。”
卧房内。
闻得朱广礼、朱宗廷已然于院门外等候的消息后。
朱婉宁来不及再度平复内心,只得缓缓开口回应道。
“是。”
卧房外。
知春轻声答应一声,随即轻轻推开房门,携一众丫鬟缓缓迈步走进卧房。
“小姐!”
知春一入卧房便见那端坐于床榻之旁的朱婉宁面色通红,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姐可是着了凉?”
知春心中一紧,来不及感受房内温度,更来不及遵守那一系列繁琐礼仪。
惊叫一声后快步冲向朱婉宁,抬手便欲抚向朱婉宁额头。
“无事,只不过是卧房过于温热而已。”
“莫要大惊小怪。”
朱婉宁缓缓起身,避开了知春伸来的小手,随即缓缓开口说道。
“那便好、那便好。”
知春闻言心中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值此大喜之日,若新娘子身感风寒,那无异于一件糟糕透顶之事。
知春定了定神,随即再度开口说道:“请小姐梳洗更衣,行告祖礼。”
“好。”
朱婉宁微微点头,随即缓缓迈步行至第一位手持红木托盘丫鬟处。
那第一个红木托盘中所摆放的赫然正是一柄枣木毛刷、一碟洁白牙粉以及一杯清水。
简单洗漱后。
朱婉宁缓缓行至第二位手持红木托盘的丫鬟处。
以其手中清水缓缓洗去脸上梦痕。
待洗漱过后。
朱婉宁缓缓行至药玉镜旁端坐。
与此同时,贴身丫鬟知春缓缓行至其身后。
以一把象牙梳为其缓缓整理满头秀发。
端坐于药玉镜前的朱婉宁静静地望着镜子中容颜。
不知其于静坐中想到了什么。
其本已退下羞红的脸颊,竟于无声无息间再度浮上两抹羞红。
片刻后。
朱婉宁顶着诸多价值连城的精美头饰缓缓站起身来。
其方一展开双臂。
当即便有两名丫鬟手持一件玄色霞帔缓缓行来。
那玄色霞帔左右两衬处各秀有一只凰鸟。
此色此饰,非王公贵族不可着。
待玄色霞帔着身后。
朱婉宁缓缓转动身躯。
那位于霞帔两衬处的凰鸟竟好似活物般,随着其身躯缓缓转动,而上下偏飞。
端的是神异奇观。
卯时三刻。
身着玄色凰鸟霞帔,头顶价值连城精美头饰,手捧一鎏金暖炉的朱婉宁携数名丫鬟缓缓走出了青枫院。
“婉宁拜见父亲大人、见过兄长。”
青枫院外。
朱婉宁面朝朱广礼、朱宗廷缓缓躬身行礼。
“随为父至宗祠行告祖礼。”
朱广礼微微点头吩咐道。
“是。”
朱婉宁再度躬身行礼,随即轻声答应道。
话音落罢。
父女三人缓缓转身,径直地朝着朱家宗祠行去。
沿途间,数不清的朱家女卷躲身于各自庭院之中。
满脸艳羡地打量着朱婉宁身上所着那件玄色凰鸟霞帔。
......
......
卯时过半。
东方天幕隐隐泛起缕缕亮光之际。
朱广礼父女三人缓缓行至朱家宗祠处。
此时那朱家宗祠外已然沾满了朱家后辈。
“吾等拜见燕王侧妃、拜见家主、拜见少家主。”
“吾等拜见燕王侧妃、拜见家主、拜见少家主。”
“吾等拜见燕王侧妃、拜见家主、拜见少家主。”
朱广礼父女三人方一行至朱家宗祠处,那立身于宗祠两侧的朱家后辈无不纷纷拱手行礼。
然。
以往位居首列的家主朱广礼,此番却只能屈居次位。
“诸位族人无需多礼。”
朱婉宁缓缓止步于宗祠白玉阶前,面朝宗祠左右两侧的一众族人缓缓躬身还礼道。
“请燕王侧妃、朱家家主、朱家少家主、入宗祠!行告祖礼!”
朱家一众族人缓缓起身,随即齐刷刷地朗声道。
话音落罢。
身着玄色凰鸟霞帔的朱婉宁缓缓踏上白玉阶,径直地朝着紧闭的宗祠正门行去。
朱广礼落后其一个台阶,紧随其后。
反观少家主朱宗廷,则自一旁族人手中接过一红木托盘,随后落后朱婉宁两个台阶缓缓而上。
数十息后。
朱婉宁缓缓止步于紧闭的宗祠门前。
‘冬冬冬。’
朱婉宁轻轻叩响紧闭的宗祠正门。
“祠外何人?”
一道满是沧桑感的声音自紧闭正门的宗祠内缓缓传出。
“朱家女,婉宁。”
朱婉宁缓缓后退半步,随即轻掀玄色凰鸟霞帔,缓缓于宗祠正门前双膝下跪道。
“至宗祠所谓何事?”
满是沧桑感的声音再度自宗祠内缓缓传出。
“朱家女,婉宁,今嫁入天家,特来行告祖礼。”
“一告先祖,朱家婉宁,今嫁天家,为燕王侧妃。”
“二告先祖,朱家婉宁,牢记祖训,入夫家定勤俭持家,温良贤惠的,绝不辱没朱家门风。”
“三告先祖,朱家婉宁,生于朱家,养于朱家,定铭记家恩。”
朱婉宁缓缓俯身长叩首于朱家宗祠正门前。
“特准朱家女、婉宁!入宗祠祭祖!”
满是沧桑感的声音再度自紧闭正门的宗祠内缓缓传出。
话音落罢。
两扇充满年代感的厚重房门自内缓缓打开。
待房门‘咯吱’声再无后。
朱婉宁缓缓起身,自朱宗廷手中接过三柱清香后。
缓缓踏步走进朱家宗祠。
其方一入宗祠,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尊尊朱家先祖牌位。
而宗祠两侧,则端坐着一位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为首一人赫然正是朱家前任家主--朱怀民。
朱婉宁定了定神,随即缓缓上前敬香。
片刻后。
在经历过一系列繁琐礼仪后。
朱婉宁自宗祠内缓缓后退。
其方一踏出宗祠正门。
位于宗祠最前方的朱怀民便再度缓缓开口道:“朱家家主,入宗祠告祖!”
......
......
时至辰时过半。
一轮红日自东方天幕缓缓升起。
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的告祖礼终告一段落。
身心皆略感疲倦的朱婉宁在知春等丫鬟的陪同下缓缓离开宗祠径直地折返回青枫院。
所谓告祖礼。
无外乎令外嫁之女,铭记出身于家恩。
当然。
此礼与那玄色霞帔一般。
并非谁人皆可行之。
辰时三刻。
朱婉宁乘轿缓缓行至青枫院处。
“我的大小姐哎,你可算是行完告祖礼了。”
早已于青枫院外等候多时的梵文倩快步凑上前来。
“怎么不在院内等着?”
朱婉宁见状缓缓走下轿来,随即轻笑道。
“还不是为了早些看到这件玄色凰鸟霞帔。”
梵文倩轻笑一声,随即缓缓伸手抚摸朱婉宁身上的玄色凰鸟霞帔。
“这料子真软,这霞帔真漂亮。”
细细感受一番后,梵文倩满脸艳羡地看向朱婉宁。
“你呀你,你身上哪一件衣衫不柔?”
朱婉宁轻笑着缓缓开口说道。
“那不一样。”
梵文倩轻笑一声反驳道。
话音落罢。
不待朱婉宁再行反驳。
梵文倩好似忽然想到什么般。
连忙开口问道:“听闻你那凤冠足足镶嵌了两千颗宝珠?”
朱婉宁闻言微微点头。
大周律曰:‘大礼可摄胜。’
即婚丧嫁娶等大事可以穿戴超过身份的衣衫。
民间嫁女,凡富裕之家,皆会为爱女,备一凤冠霞帔,以示家底雄厚,以示娘家宠爱。
男子一方,若无官身,则会于成婚当日身着一件九品官袍,以示尊敬。
寻常富裕之家嫁女,尚且如此,更逞论朱家这般位居一地之首的顶级世家。
片刻后。
朱家祖宅、青枫院内。
朱婉宁俯下身缓缓打开一口紫檀木箱。
自其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顶凤冠。
随着朱婉宁缓缓掀开蒙于凤冠之上的红色丝绸。
一顶镶嵌着整整两千颗宝珠的凤冠缓缓浮现于梵文倩眼前。
那整整两千颗宝珠,虽色泽不同,但每一颗宝珠的大小规格却极其的相彷。
单单自此,便可看出其价值几何。
“这便是你那镶嵌有整整两千颗宝珠的凤冠?”
青枫院卧房内,梵文倩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无意识地喃喃道。
“嗯。”
朱婉宁轻轻点头,随即缓缓于凤冠前端坐。
“这也太漂亮了。”
梵文倩渐渐回过神来,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朱婉宁闻言轻笑一声,随即不再言语。
在其看来,凤冠再如何璀璨夺人,再如何价值连城。
若无法嫁于一倾心男子。
其永远都将会是一件死物。
很幸运。
其虽也是那家族联姻。
但却嫁给了自己所倾心的男子。
青枫院并未因朱婉宁的轻笑无言,而彻底安静下来。
今日的梵文倩,出了奇的‘活泼。’
一会儿看看摆放于桌桉之上的凤冠。
一会儿摸摸盛放于红木托盘中的喜色霞帔。
然。
任其再如何伪装。
那隐藏于眼底深处的失落与惆怅士最终还是未能逃得过朱婉宁双眼。
身为闺中密友。
朱婉宁又岂会不知梵文倩眼底深处的失落之意自何处而来。
“文倩。”
朱婉宁心中轻叹一声,随即缓缓开口唤道。
“嗯?”
梵文倩闻言略感疑惑地看向朱婉宁。
“你可愿等?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朱婉宁深深地望向闺中密友的双眼,随即缓缓开口问道。
“何意?”
梵文倩闻言心脏瞬间停止跳动,数息后梵文倩强行稳住心神缓缓开口问道。
“你心中自明。”
朱婉宁左右望了一眼,随即缓缓低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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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文倩直感自身心脏好似再度停止了跳动。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能等否?’
‘家中愿赌否?’
梵文倩强行稳住心神,随即不断地于心中们心自问道。
不知过了多久。
梵文倩渐渐回过神来,随即缓缓摇头道:“我不知。”
朱婉宁见状面色依旧如常,心中更是丝毫不感意外。
“此事不急于一时,留待日后静心思索。”
朱婉宁缓缓伸手拍了拍梵文倩手背轻声安抚道。
若梵文倩愿等,于朱婉宁而言自是一件好事。
至少其于梵文倩为闺中密友,若同入那偌大王府内。
其至少可多一天然‘盟友。’
受朱广礼多番警戒后的朱婉宁深知自己绝不可能超过王秋瑾的地位。
更绝不可能在许奕面前耍弄所谓的心机。
但。
谁言不耍弄心机便无法获得更多的宠爱。
思及至此。
朱婉宁脑海中不由得再度浮现出那泛黄书籍中所描述之物。
更甚至于其脑海中格外清晰地浮现出那泛黄书籍中所配插图。
不知不觉间,朱婉宁竟再度羞红了脸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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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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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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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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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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