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过半。
东方天幕方泛起一缕霞光之际。
沮阳城外三十余里处的官道上忽然传出阵阵急促马蹄声。
数名身着华丽皮甲的士卒,背插明黄色令旗、腰挎雄伟大马。
于官道之上一路策马狂奔。
沿途早起的商队,见之无不惶恐避让。
生怕冲撞了那数名毫无顾忌地策马狂奔的士卒。
小半个时辰后。
数名士卒于沮阳城南城门前渐渐减缓了马速。
“速速通禀孙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听旨!”
“速速通禀孙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听旨!”
“速速通禀孙郡守!即刻前往燕王府听旨!”
为首一人方一穿过沮阳城南城门,当即便面朝急匆匆赶来的门将大声吼道。
话音落罢。
数名身着华丽皮甲之人看都未看那抱拳行礼欲与其寒暄的门将。
当即一甩马鞭,径直地朝着沮阳城东奔去。
“将军,这是何人?怎地这般猖狂?”
一亲卫满脸愤愤不平地望向自家将军。
那门将脸色略显阴沉地叹息一声。
随即缓缓开口说道:“速速去通禀孙郡守,就说御林军请其至燕王府听旨。”
‘啊?!’那亲卫闻言面色瞬间一变,满是惊恐地喃喃自语道:‘御林军?!
’
门将见状面色愈发阴沉起来。
勐地抬头拍了拍那满脸惊恐的亲卫脑袋。
随即怒骂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啊。”亲卫瞬间回过神来,连连弯腰道:“是是是,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
......
辰时过半。
燕王府正门前。
孙道华与许奕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各自默默地正了正衣衫。
“臣燕王奕,恭迎陛下旨意。”
“臣上谷郡郡守孙道华,恭迎陛下旨意。”
许奕与孙道华一前一后踏步上前,拱手行礼道。
待二人行礼完毕。
御林军首领缓缓展开手中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告燕王奕、燕地郡守。”
“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久矣。”
“时侵犯边境,劳士大夫。”
“陛下存抚天下,辑安全国。”
“然后兴兵,北征匈奴。”
“......”
“......”
“然,大将军利,驭下不严、督战不利,致使损兵万余。”
“故,罚俸禄三年、降爵三等。”
“裨将军靖,私通外敌、引敌攻寨。”
“故,诛九族以儆效尤。”
“裨将军忠,玩忽职守、指致使军士仓促应战。”
“故,诛九族以儆效尤。”
“屯骑校尉博,无令擅退,致使军伍溃败。”
“故,抄没家财、举家流放千里,以儆效尤。”
“......”
“......”
“今朝再兴刀兵。”
“命,大理寺左少卿凌,统五千步、三千骑,驰援漠北!”
“夫边郡之士,当闻烽举燧燔。”
“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
“流汗相属,唯恐居后!”
“故,各地边王,皆兴兵五千,驰援漠北。”
“念,燕王奕,就藩尚浅。”
“故,此番不予兴兵。”
“着,燕王奕,苦练兵马,以待不时之需。”
“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
“着,燕地郡守,严防居庸、紫荆两雄关。”
“勿令蛮夷踏过关隘半步!”
“钦此!”
“正德三十年十月一日。”
待御林军首领诵读完最后一字。
许奕与孙道华二人再度拱手行礼道:“臣遵旨。”
话音落罢。
许奕缓缓上前双手接过圣旨。
“将军还请入府歇息片刻。”
许奕缓缓起身寒暄道。
“末将谢过燕王殿下好意。”御林军首领满脸歉意地抱拳行礼道:“然,末将尚有数道旨意未曾送达,着实不便久留。”
许奕闻言微微点头,随即缓缓开口道:“既如此,孤便不多留将军了,将军此去路途多艰,还望多多保重。”
御林军首领闻言身躯微微一颤。
随即抱拳行大礼道:“末将谢过燕王殿下好意。”
话音落罢。
御林军首领再度拱手行礼告辞。
待数名御林军身影彻底消失于燕王府正门后。
许奕微不可查地朝着身旁不远处的杨先安递了个眼色。
杨先安微微点头,随即若无其事地随着许奕折返燕王府。
......
......
小半个时辰后。
数名御林军骑卒于沮阳城东十余里处的一间茶铺内暂歇腿脚。
就在其简单修整再度翻身上马赶路之际。
一骑忽自沮阳城东城门方向奔来。
“将军且慢。”
杨先安身骑骏马,趁数名御林军尚未扬鞭之际大声喊道。
御林军首领见状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吩咐道:“原地等我。”
话音落罢。
不待袍泽回应。
其便一甩马鞭,径直地朝着杨先安奔去。
“不知平邑伯唤末将有何贵干。”
御林军首领行至半途,翻身下马后抱拳道。
“东出上谷后,沿途多荒芜。”
“我家六爷特为将军备了些许清水与干粮。”
“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杨先安翻身下马,微微抱拳回礼。
随即自马背上取下一满满当当的包裹。
将其递至御林军首领面前。
“末......末将......”御林军首领望着杨先安递来的包裹,双眼微微一红,声音略哽咽道:“末将谢过燕王殿下好意。”
话音落罢。
御林军首领双手微颤地接过杨先安递来的包裹。
随即面朝沮阳城东郑重行了一礼。
“将军多保重,告辞。”
杨先安笑了笑,随即抱拳告辞。
待杨先安的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后。
那御林军首领仍手持包裹,极其郑重地面朝沮阳城东行礼。
十余息后。
御林军首领手持包裹,翻身上马。
驱马缓缓行至数名袍泽旁。
“老大,燕王殿下送给您的?”
一御林军士卒满脸不敢置信道。
这一路行来,沿途所遇藩王或高傲至极,或冷澹至极。
如许奕这般待人和善,给人一种如风春风之感者,从未有之。
御林军首领微微点头,随即边打开包裹,边缓缓开口回答道:“出了上谷郡后,沿途多是荒芜之地。”
“燕王殿下怕咱们饿着、渴着。”
“专程让平邑伯给咱们送来了清水与干粮。”
随着包裹被御林军首领缓缓打开。
一个个鼓鼓当当的水囊与一块块干粮瞬间浮现于众人面前。
数名御林军士卒见之,眼神中非但没有丝毫嫌弃之意。wWW.ΧìǔΜЬ.CǒΜ
反而一个个眼含浓浓感激之意。
能成为御林军之人,本就没几个是那家境贫寒之辈。
而能出京师,传旨诸王、诸封疆大吏的御林军,更不会有家境贫寒之人。
此类人,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银子。
而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尤其是其传旨诸王的过程中,多遇冷澹相待。
这个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关怀,当真是胜过白银千两。
“燕......燕王殿下真......真好。”
一御林军士卒眼眶泛红地扭过头去低声喃喃道。
“是啊。”
余者闻言,不由得默默点头回答道。
......
......
燕王府承运殿。
许奕端坐于偏殿书房内。
静静地望着平铺于书桉之上的圣旨。
此圣旨若是总结下来,大致可分为四大重点。
其一,阐明了朝廷缘何频频出兵漠北。
所谓师出有名,莫过于此。
其二,站在朝廷角度,‘客观’地阐明了漠北失利一事。
且对有过将领做出了严厉惩罚。
以此惊醒后来将领。
其三,勒令边郡藩王出兵漠北。
所谓‘夫边郡之士,当闻烽举燧燔。’
‘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
‘流汗相属,唯恐居后!’
其意大致为:你等边郡之人,应当一听说烽火燃起,就拿上兵器,骑上战马奔赴战场。
纵使汗水不断地流淌,也莫要落于他人之后。
此言背后所隐藏的含义,无外乎警告边郡藩王,保家卫国乃是尔等职责所在,莫要给朝廷耍小聪明。
其四,敦促许奕好好练兵,敦促燕地两郡郡守严守居庸、紫荆两关。
承运殿偏殿书房内。
许奕缓缓起身将摆放于书桉之上的圣旨随手收起。
随后缓缓迈步至窗台处。
轻轻推开窗台后,许奕背负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窗外景色。
正德帝圣旨中的内容与许镇通过‘天干戊’送来的消息基本吻合。
这也就意味着许奕先前的种种猜测极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如借漠北之仗,暗行削藩之举。
“自这道圣旨起,祸根彻底深埋。”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天下必起乱象!”
许奕凝视着窗外景象,心中不由得低声喃喃道。
片刻后。
许奕缓缓收回凝视窗外的目光。
口中微微叹息道:“时不我待啊。”
话音落罢。
许奕缓缓行至书桉旁。
简单研墨后,取一洁白宣纸平铺于书桉之上。
随即缓缓入座,提笔于那洁白宣纸上绘画出一栋栋大型建筑。
片刻后。
洁白的宣纸上已然整齐地排列出十余栋大型建筑。
许奕笔锋微微一顿。
随即再度提笔为其一一提名。
纺纱坊、纺纱仓、缝衣坊、晾晒区。
纺织坊、纺织仓、缝衣坊、成衣仓。
甲片仓、雇工房、饭堂、茅房......
待墨迹彻底干透后。
许奕轻轻拍打手掌平静道:“先安。”
早已自城外归来的杨先安闻言轻轻推开书房门。
“六爷。”
杨先安立身于许奕两步外,拱手行礼道。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示意杨先安上前。
待其上前后。
许奕将面前那早已干透的工坊布局图递给杨先安。
随即吩咐道:“即日起全力兴建城内工坊,争取以最快的时间将其兴建完毕。”
“待兴建过半时,迅速于城内雇佣千名女工。”
杨先安双手接过许奕递来的布局图,随即拱手行礼道:“臣遵令!”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自怀中取出两张折叠妥当的宣纸。
极其郑重地将其递予杨先安。
随即吩咐道:“此二图,一为秋声纺纱机,一为飞梭纺织机。”
“稍后将此二图转交至工正所梁工正手中。”
“命其即刻率工正所匠人,全力打造秋声纺纱机与飞梭纺织机。”
“其中秋声纺纱机需打造两百台,飞梭纺织机需打造五百台。”
“若人手不足,便去王大营调集士卒前来帮忙!”
“责令其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两种所需机械!”
“此外,严禁任何人对外泄漏秋声纺纱机与飞梭纺织机的图纸等物。”
“违令者轻则逐出王府,终生不得复用。”
“重责以细作罪论处!”
话音落罢。
杨先安满脸凝重地接过许奕递来的两张宣纸。
随即郑重拱手行礼道:“臣遵令!”
许奕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吩咐道:“即刻传令朱宗廷、朱宗年。”
“责其自即日起,抽调三成高炉,八百铁匠。”
“用以打造三寸见方,半寸厚铁片。”
“每枚铁片四角皆需攥成孔状,每枚铁片皆需配备四枚与四孔相对应的铁钉。”
“每枚铁钉皆需一寸长。”
杨先安闻言面色愈发严肃,再度拱手行礼道:“臣遵令!”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摆手道:“去吧。”
“是。”杨先安面色严肃地拱手行礼道。
待杨先安的身影缓缓消失于偏殿书房后。
许奕缓缓举起双手,摆出一奇异造型,并轻轻吹响。
道道暗含某种特殊节奏的哨声自其口中而出。
随后快速消散于承运殿内。
百余息后。
紧闭的偏殿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脚步声。
“进。”
不待门外那人叩响房门,许奕便缓缓抬头看向紧闭的书房门开口道。
“是。”
问心首领身躯微微一顿,随即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而入。
“问心拜见主人。”
问心首领止步于许奕两步外恭敬行礼道。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俯身自书桉下取出一上了锁的紫檀木宝匣。
以钥匙打开紫檀木宝匣后。
许奕自宝匣内取出厚厚一沓银票。
“即日起抽调五名问心,携银两去寻宋氏商行的东家宋元福。”
“命其以最短的时间,购置十万石粮食,运至沮阳城!”
许奕将手中厚厚一沓银票递于问心首领。
宋元福虽有经商之才,但那宋氏商行终究是根基尚浅。
现如今形势变化多端,许奕自然不可能等其慢慢发展壮大。
问心首领双手接过银票,郑重行礼道:“遵令!”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微微摆手道:“去吧。”
“遵令。”问心首领闻言拱手行礼道。
待问心首领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偏殿书房后。
许奕再度缓缓起身,面色严肃地行至窗台处。
其目光格外深邃地望向窗外景色。
这一望便是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无人知其这半个时辰里究竟想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决定。
更无人知晓,这一日于整个天下局势将会有何等影响。
但若是有细心之人便不难发现。
整个燕王府明里暗里的势力。
自这一日起,全部动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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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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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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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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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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