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喧哗都将于夜色中归于平静。
沮阳城二十余万百姓齐送佛骨舍利一事,自然也不能免俗。
夜色渐宁静。
一辆三辕青篷马车在百余名骑卒的拱卫下。
踏着幽暗的夜色缓缓跨过护城河,径直地朝着王府正门缓缓驶去。
三辕青篷马车内。
许奕略带醉意地斜靠于软榻之上。
目光略迷离地透过半开的车帘望向远处幽暗的夜色。
阵阵清风自车窗而入,轻轻拂过九旒冠上那五颜六色的旒珠。
稀有宝石制成的旒珠,在清风的爱抚下发出阵阵叮叮当当的悦耳之声。
许奕缓缓闭上双眼,静静地倾听耳旁传来的悦耳之声。
与此同时,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礼送佛骨舍利过后。
于那醉仙楼大宴燕地权贵时所发生的一幕幕。
不知过了多久。
斜靠于软榻之上的许奕缓缓坐直了身躯。
“燕地权贵,四成可为我所用。”
“三成可行拉拢之举,两成为那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可震亦可杀之。”
“最后一成终有一日必成敌患,若时机一至,则必杀之以绝后患。”
许奕缓缓睁开双眼。
一抹冰冷到无法言喻的杀意,自其双眼中一闪而过。
事实上。
当许奕大张旗鼓地召集燕地所有能排的上号的权贵行礼送佛骨舍利之举时。
其所图便已然不仅仅只是摆脱‘祥瑞’所带来的祸端。
片刻后。
三辕青篷马车缓缓停靠于承运殿前。
“六爷,已至承运殿。”
杨先安翻身下马,快步行至三辕青篷马车处拱手行礼道。
“今日多有辛苦,先安早些回去歇息。”
许奕缓缓掀开车帘,自三辕青篷马车而出,随即微微摆手道。
“是。”
杨先安闻言再度拱手行礼,随即带着谷登云等百余名骑卒缓缓退出了承运殿前。
待杨先安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承运门后。
许奕背负着双手立身于承运殿前,抬起头静静地望向那月光下气势森严的雄伟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
不知过了多久,许奕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话音落罢。
许奕大袖一挥,径直地走进那气势森严的雄伟大殿。
......
......
夜色渐深。
燕王府后宫却依旧灯火通明。
许奕背负着双手缓缓穿梭于后宫之内。
最终于片刻后步入长春殿主殿内。
其方一踏入长春殿主殿。
一略显娇小的黑色身影便自长春殿主殿阴暗处缓缓走出。
“问心拜见主人。”
略显娇小的黑色身影止步于许奕身前两步外,随即拱手行礼道。
许奕微微点头,随即示意那虽是女儿身,却毫无女儿柔美的问心免礼。
“谢主人。”
问心再度拱手行礼,随即缓缓起身。
待问心起身后。
许奕缓缓开口问道:“今日后宫中可有异样?”
问心闻言拱手道:“回主人,今日所宴请一众权贵家卷,皆规规矩矩,并无异常行径。”
“孤知道了。”许奕微微点头,随即微微摆手道:“退下吧。”
“是。”问心答应一声。
待问心的身影彻底消失于长春殿主殿阴暗处后。
许奕手遮口鼻,吐气复又吸气。
待确定口中再无酒气后。
方才缓缓朝着长春殿寝殿而去。
临近寝殿之际。
许奕不由得放缓了脚步,仿佛生怕吵到寝殿内或已入睡的人儿般。
十余息后。
‘咯吱’一声轻响。
许奕轻轻推开寝殿房门。
“夫君回来了。”
许奕方踏入寝殿,尚未来得及关闭寝殿房门。
身后便传来王秋瑾略带朦胧睡意的声音。
许奕轻轻关闭寝殿房门,随即转身轻声道:“回来了。”
王秋瑾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
随即缓缓自床榻上坐了起来。
“夫君可曾饮酒?若饮酒,厨房灶台上尚温着醒酒汤,我这便去为夫君取来。”
话音落罢,王秋瑾缓缓掀开锦被,便欲走下床榻。
“莫动。”许奕见状快走数步,伸手为王秋瑾重新盖上锦被。
见王秋瑾面露疑惑。
许奕轻笑着开口说道:“区区几杯薄酒,尚未到需饮醒酒汤的地步。”
“更何况,即使真需醒酒汤,唤问心去取即可。”
“再不济,也可唤檀儿去取。”
“现如今,你有身孕在身,当好生静养才对。”
话音落罢。
许奕眉眼带笑地揉了揉王秋瑾那因小憩而略显凌乱的秀发。
“好。”王秋瑾乖乖背靠于床榻之上,面带憨笑道:“都听夫君的。”
许奕闻言轻轻拂过王秋瑾略显凌乱的秀发,使其稍稍平顺些许后。
随即轻笑道:“夜色已深,当早些歇息才是。”
“嗯。”王秋瑾微微点头道:“那夫君也莫要忙碌了,早些上来歇息。”
“好。”许奕微微点头,随即伸手缓缓取下头顶那极其厚重的九旒冠。
待将九章青龙冕服一并褪去后。
许奕轻轻走向床榻,随即缓缓放下了床幔。
“夫君。”
许奕方于床榻边缘处躺好。
王秋瑾便缓缓转身自背后拥住许奕。
许奕动了动,奈何王秋瑾拥的着实太过于用力。
其亦不敢太过于用力。
只得以背对着王秋瑾的姿势柔声问道:“怎么了?”
话音落罢。
身后紧紧相拥的王秋瑾并未言语。
数息后。
许奕身后渐渐传来阵阵细微的哭泣声。
“怎么了?有我在。”xǐυmь.℃òm
许奕背对着王秋瑾,紧紧地握住王秋瑾的柔夷小手,柔声安抚道。
“我......”
“我舍不得你......”
王秋瑾细若无声地喃喃道。
似自语,又似倾诉。
“说什么胡话呢,我这不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许奕紧了紧握住王秋瑾柔夷小手的手掌,再度柔声安抚道。
话音落罢。
许奕背后再度久久无言。
不一会儿的功夫。
许奕便感后背已然被王秋瑾的泪水打湿。
“唉。”
许奕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随即试探着缓缓转身。
许是王秋瑾哭累了。
许是其他原因。
这一次许奕转身再无阻力。
许奕缓缓转身,将那已然哭成泪人的王秋瑾轻轻拥如怀中。
“傻瓜,哭什么哭,我这不一直都在你身旁吗?”
许奕俯下身,轻轻拭去王秋瑾眼角的泪痕。
当其抬起头时,怀中那柔美到极致的美人已然浅浅睡去。
许奕心中满是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即将怀中的王秋瑾拥的更紧了一些。
王秋瑾缘何如此,他虽不明具体。
但其心中多多少少亦有一些猜测。
......
......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纸,洒照于王秋瑾柔美的脸颊上。
其修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数次。
随即明亮双眸于暖阳映照下缓缓睁开。
“醒了?饿不饿?”
闻得耳旁那近在迟尺的熟悉声音后。
不由得向声音传来处轻轻侧首。
一望之下。
王秋瑾面色不由得微微一便。
急忙挪动身子,让出脖颈下那原以为是枕头的手臂。
“手臂酸不酸?”
王秋瑾缓缓起身,满是心疼地望向身旁侧卧着的许奕。
许奕稍稍活动了活动充当了整整一夜枕头的手臂。
随即轻笑道:“不酸。”
话音落罢。
许奕缓缓起身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下厨?”
王秋瑾闻言面色微微一滞。
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夫君,莫忙,妾身有事想与夫君商议。”
许奕闻言身躯微微一顿,面上笑容就此消散于无形中。
“好。”
许奕身子后靠于床榻之上,满眼柔情地望向王秋瑾。
王秋瑾定了定神,缓缓起身后,身子后靠于许奕身旁。
随即轻轻握住许奕手掌。
柔声道:“妾身至今仍记得与王爷初次见面时所发生的一幕幕。”
“那时候恰逢妾身家中遭遇大难。”
“爷爷、父亲、母亲、家仆皆倒于贼人之手,昏迷不醒。”
“徒剩下妾身与叔父、婶婶还有叔父家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尚能保持清醒。”
“若非贼人有所图谋,怕是妾身家中老小早已遭遇不测。”
“夫君可知那时的妾身心中是何等绝望。”
许奕闻言心中一堵,方要开口说些什么之际。
一只柔夷小手便轻轻地堵在许奕口鼻之间。
“夫君还请听妾身说完。”
王秋瑾面色复杂地柔声说道。
待许奕微微点头后。
王秋瑾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满是追忆地缓缓开口说道:“妾身当时已然存了必死之志。”
“若是有一丁点的办法,妾身也不愿如此螳臂当车。”
“可奈何,当时妾身与家人已然被那吕锦东逼迫至绝路。”
“好在。”
“好在后来夫君出现了。”
“若不是夫君出现的及时,怕是人世间早已没了王秋瑾。”
王秋瑾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许奕,眉眼里全是柔情。
“对不起。”许奕微微低头,轻轻地在王秋瑾额头戳了一章,随即满是歉意地开口说道:“其实我本可以出现的更早一些的。”
“我知道。”王秋瑾深处一根如白葱般的手指,轻轻搭于许奕口鼻之间。
随即缓缓开口说道:“夫君与赵守出现在院子里的一瞬间,妾身便已然发现了。”
“当时妾身还以为夫君与那吕锦东乃是一伙的,暗中更是对夫君多有提防。”
“幸而,事实与妾身所想截然相反。”
王秋瑾笑了笑,随即抬头看向许奕,柔声道:“夫君无需对那日之事耿耿于怀。”
“那日出现于妾身家中的若不是夫君。”
“而是其他势力之人,怕是只会坐收渔翁之利,完全不会管妾身全家老小的死活。”
“以夫君当时的处境,能出手相助,已然十分难得可贵了。”
“更何况,夫君伸以援手后并未急着询问周叔父遗留下来的东西所在。”
“反而是先寻大夫为妾身家人医治,并留下问心暗中保护妾身家人。”
“期间夫君为安妾身之心,更是主动退至枣树旁。”
“......”
“......”
王秋瑾满脸回忆地从二人初次见面。
说到了王老爷子苏醒。
又从王老爷子苏醒说到了那极其凶险的一夜。
“那一夜,妾身手持两把菜刀,虽毫无用武之地,但勉强也算是与夫君并肩作战了吧?”
王秋瑾左眼轻轻一眨,眉眼间全是笑意地开口问道。
“算。”许奕重重点头,随即开口道:“若这都不算并肩作战,这世上便再无并肩作战一词。”
王秋瑾闻言面上瞬间浮现出浓浓的幸福之意。
话音落罢。
王秋瑾再度缓缓开口道:“后来,妾身举家搬至京兆府内宅。”
“........”
“再后来,吕先生被姚先生请至长安城。”
“那时候的京兆府内宅,虽然很拥挤,做什么也格外的不方便,但是真的很热闹。”
“......”
“.......”
王秋瑾渐渐地从王家搬至京兆府内宅,说到了吕在中的到来。
复又从吕在中的到来,说到了关中赈灾。
又自关中赈灾,说到了二人在吕在中的撮合下迅速的熟悉。
后来。
二人从相熟到相知。
从相知到相爱。
从相爱再到互定终身。
从互定终身,再到许奕请求赐婚。
从正德帝赐婚,到种种繁琐的礼仪。
从种种繁琐的礼仪再到二人真正成亲。
从成亲到踏上就藩路。
从就藩路再到现如今的燕王府。
过往的一幕幕如同幻灯片般一一浮现于王秋瑾的脑海中。
“夫君。”王秋瑾止住脑海中的回忆,满是深情地望向许奕,情真意切道:“这辈子能嫁给你,真好。”
许奕轻轻拥过王秋瑾,手掌轻轻抚顺王秋瑾额头的碎发。
随即柔声回应道:“遇见你同样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自巫蛊之祸爆发后,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真的已经屈指可数了。”
“一开始只有赵守与二叔。”
“后来遇见了你,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这辈子无论怎样,你与二叔、赵守都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亲人。”
话音落罢。
许奕缓缓低头,于王秋瑾额头再度深深戳了一章。
“嗯。”王秋瑾深深点头道:“你和孩子同样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宁静的清晨里。
随着二人互诉衷肠。
原本隐藏于极深极深之处的不起眼心结,彻彻底底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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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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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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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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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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