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鱼知道,她在这上面没有话语权,只是安静听。
后面的车下来四人,精干的打扮。
黄全安当先带路。
走在斑驳破败甚至荒凉的小巷里,谁都没说话。
连走路的声音都很小,唯独她的脚步声还算清晰。
男人们的步伐很大,频率很高,李嘉鱼跟起来有些困难,她加快了速度。
走了有一会儿,白色的身影停下来,等她过来,欧阳少琮牵了她手,神情平和,与往常无异:“不急,让他们忙去。”
她朝他看了过去。
男人鼻梁笔直,骨骼高挺,脸色温和,细小的雨沫让他麦色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温润,黑眸中带着几分关切。
她眸光闪了闪,睫羽微垂,脸上酒窝深了几许。
有丝笑意。
二人走在后面。
黄全安留下一人,他们先行走了。
空气里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吹在脸上,有些许凉意。
李嘉鱼与他并排而行,她嗓子有点干哑,大概是紧张,被他牵着的手也微微僵硬。
巷道里,青石板和水泥路混杂的路上,水洼、青苔湿滑,将曾经车轮碾压出的槽痕显现得更清晰,微带感伤。
有的楼栋已人去楼空,废旧小区的居民门前堆有杂物,凌乱破旧。
巷子里偶有人出入,间或稀疏人声与一声两声的狗叫声。
再走不久,巷道里静谧得没了人声狗叫。
只有微风拂过,细雨飘洒。
欧阳少琮牵她的手改成了十指相扣。
等到他们赶到那个废弃仓库时,抓捕罗超的打斗还在进行。
仓库的铁门看得出来是被暴力破坏的,坍塌的一扇门上有钝器击打的痕迹,里面隐隐传出重物砸落、碎裂的动静。
以及低沉的,人的喝叫。
李嘉鱼唇色微白,极力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们就站在仓库大门里空阔的地方,不再向前。m.xiumb.com
她直视着,眸眼里没有闪躲,脸上也看不出丁点的恐惧,甚至于脸上还有了丁点的笑容。
她不问,欧阳少琮也不说。
事情没有悬念。
仓库里码着一沓沓的木箱,落满了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发霉的味道。
角落里堆放的破碎玻璃渣没了丁点光泽,锈迹斑斑的废铁也蒙上了沧桑。
视线深处,有人持着铁棍或者棒球棍在警戒,偶见黝黑的铁棍闪过劲急的轨迹,也能看到人起落晃动的身影。
等到黄全安和一众手下将人从深处的阁楼出来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押在了她们的面前。
血液在昏暗的仓库里色泽暗沉,并不刺目。
男人被反剪了双手,眸眼狰狞。
不甘和绝望在他肿胀充血的脸上格外凸显。
兰青一脚踹去,迫使他跪伏在发霉的水泥地上。
“跪下!”
欧阳少琮将她拉得靠近了他胸膛,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给她擦了脸上的雨水:“可以不用看的。”
她摇了头,明亮的眼睛盯着地上跪伏的身影。
对眼前之人,她没有多少怜悯,一个曾想害她失语的人,虽然最后他反水、投诚了,她也逃过了一劫。可若不是欧阳少琮强大的背景,她必然会承受无法接受的伤害。
“二少爷,怎么处置?”
黄全安将棉衣卷起的衣袖放下,捋顺衣服上的皱褶,波澜不惊的问道。
欧阳少琮放开了握李嘉鱼的手,从兰青的手上拿过棒球棍,重重戳在罗超的腰上。
“不是很厉害吗?伤我这么多兄弟?”
棒球棍插在他腹下,一挑,罗超翻过面,仰躺在地。
他眼神里的锋锐已荡然无存,看清了眼前的男人,罗超呲牙咧嘴的吐了一口血沫,血腥在细白的牙齿间流下:“真后悔啊!”
他后悔的是什么,他没说,可是李嘉鱼是明白的。
欧阳少琮更清楚!
他眉骨眉峰眼眸以及他凌厉紧绷的下颌线都显示了他深敛的愤怒。
棒球棍挥动!
一下。
两下。
他一直挥动了六次,砸在罗超的腿骨、腰间和背上。
清晰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
是沉闷中,尖锐、酸涩的沉滞感。
罗超的哀嚎压抑低沉,在陈腐破旧的仓库里回响。
李嘉鱼胸口翻涌,有些恶心,她收敛着,脸上看不出一点。
“这是回敬你伤我六个兄弟的代价。”
他收了手,棒球棍递给了兰青。
“等等!”
李嘉鱼出了声。
众人都看向了她。
这样一个清纯明媚的女孩子直面这样血腥的事,没见慌乱,颇为冷静。
她要做什么?
欧阳少琮看着她,有一丝惊奇和笑意。
他还记得,她砸滴滴车引擎盖时的彪悍。
那时,她更愤怒,撒泼打滚让他耳目一新,坐在后排坐的他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鳖孙!
王八蛋!
李嘉鱼将大衣脱了下来,随手递给他,露出粉红色的紧身毛衣,灰咖色的阔腿裤。
这样,她动手的时候利落点。
从他手上去拿棒球棍。
第一次,她没能抽出来。
她静静的看着他,眸眼里的倔强不加掩饰。
“我从不想做个哑巴。”
第二次,她抽出了这根棒球棍。
握紧。
一棍。
她只打了一棍。
位置,罗超的髌骨。
很准。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空寂的灰沉空间里分外清晰。
让人牙酸的声音。
即便罗超的哀嚎声也掩盖不了。
她将棒球棍还给了兰青,取过了欧阳少琮手里的衣服,穿好,拉上拉链,走出这阴郁沉闷的仓库,等在外面。
有些事上,她大度,有些方面,她是一个记仇的人。
曾经断腿的经历让她不能释怀,也让罗超尝尝。
等在仓库外,任细雨飘在脸上,没去擦。
空气里凉凉的水汽有一点甜丝丝的味道,比仓库好多了。
她安静的等着。
奇怪自己之前涌上的恶心感消散得如此之快。
仓库里,黄全安和一众弟兄目睹了李嘉鱼的一切,相视而对间多了一抹凝重。
兰青笑了笑。
黄全安的目光从李嘉鱼的背影上收了回来,道:“二少爷,这里我会处理,不会留下后患的。
“好。”
欧阳少琮出了仓库。
微风中,她迎着细雨,背影挺立。
金棕色的长发编着好看的发辫,发辫中坠上一颗颗水晶饰品,星星点点的闪着莹光。
她还是那么好看。
他走了过去,依然握住她微凉的手,一步步走出巷子,走回了之前停车的地方。
回到酒店,吃过晚饭,她进了浴室洗漱。
欧阳少琮叩响玻璃门:“宝贝,我进来了,行吗?”
她下午表现得实在太冷静了,理智得过份。
怕她受刺激太过。
他不放心。
浴室里的水流声哗哗,从头顶倾泻而下的热水淋湿了她粉红色的毛衣,淋湿了她所有的一切。
没听到她回应,欧阳少琮推开了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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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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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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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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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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