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满回头看了瞪了他们一眼,神色不悦,“怎么,你们是觉得我哪里说错了?”
几名军士讪笑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这位脾气怪异的老军医,他们是发自肺腑的尊敬,因为这些年,白满救下了很多他们的同袍。
若是之前,哪怕林夕是二世子殿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说不,以此来维护白满,可现在,他们却有些为难。
毕竟没有林夕,他们不可能还站在这里,还有其余的同袍,也不知要死去多少。
他们处在两人之间,有些为难。
“哼!”
白满冷哼一声,拂袖走出了军帐,临走前,他眼神如刀,狠狠剜了所有人一眼,狠狠撂下一句,“一群蠢货!”
白满走后,军帐内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片刻后,陆永修率先打破了尴尬气氛,“殿下,白先生就是个老学究,生来就是怪脾气,您别和他计较。”
“是啊,殿下,他……”
……
他身后军士随之附和。
“无碍的。”林夕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陆永修显然有些不信,城头的短暂相处,林夕的脾气他多少都了解一些,被人指着鼻子骂,绝不可能不生气。
“真的。”林夕点了点头。
看林夕一脸真诚,不似作伪,一众军士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们是真的不想两个值得敬重之人,因此心生隔阂。
看着众人神色,林夕心中苦笑一声,没有多说。
对于白满的训斥,他的确没有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在心中生出了别样心绪。
白满的语气,让他想起了儿时教他习武修炼的老师,那时在王府,自己觉得修炼太苦,总是完不成每日的人物,也总是和老师说自己感觉可以了。
那时候,严厉的老师也是如此教训自己,毫不留情,只是那老师却被林川杀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被砍去了头颅。
与他们一起被砍掉头颅的,还有林夕所有的族亲,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前,他们的血淌了满地。
想起那一夜的场景,林夕只觉得心中刺痛。
一旁,众人发现林夕肩膀轻轻抖动,眼眶通红,其内有泪光闪烁。
“殿下,您怎么了?”一名军士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
林夕回过神来,“眼里进沙子了。”
说着,他快步走出了军帐。
那军士满脸不解,挠了挠头小声嘀咕道,“这里也没有风沙啊!”
“闭嘴!”陆永修一巴掌打在他的头上小声呵斥,那军士看向自家校尉,莫名觉得有些委屈。ωωω.χΙυΜЬ.Cǒm
生在王侯世家,或许比普通人更苦…陆永修没搭理他,看着林夕的背影,神色复杂。
对于林夕的遭遇,他们校尉之间没少讨论,他知道林夕应当是想起了青城的往事。
走出军帐后,林夕来到一处无人角落,蹲坐在地上。
刚才他再次想起那个夜晚,记忆便不受控制,疯狂涌来。
那一颗颗眼睛瞪圆,死不瞑目的头颅,如同小溪般不断流淌的鲜血,再次浮现眼前。
林夕蜷缩成一团,头颅埋在双腿间,双臂护在头上,像极了缩在壳内疗伤的乌龟。
他的身子抽搐般颤抖,泪水不断自眼眶划过,如珠帘一般,不断滴落到地面,迅速湿润一片。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脆弱的一面。
良久,他抬头看向夜空,双眼猩红,心中暗暗发誓,“林川,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为他们讨个公道!”
林夕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情绪,向西侧城头走去。
李玉堂在城头上,林夕准备将通州李堰叛变之事,告诉他,然后就离开,去四季山去取父亲留下的东西。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
一路上,林夕扫视四周,只觉得压抑的可怕。
路过篝火营地处,他看着一名士兵躺在地上,呲牙咧嘴,有两名军医为他止血上药,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林夕迈步走了过去,发现那士兵下半身空荡荡的,整条右腿都不见了,露出血红的骨茬,腹部也有着碗口大的伤口,露出内脏。
在他的周围,躺着成片的伤兵,脸上满是痛苦。
他们有的被撕掉了手臂,也有的被不知名的妖兽,戳瞎了双眼,也有的,半边脸都被啃掉了,血肉模糊,看不见五官。
空气中到处充斥着血腥味,以及刺鼻的草药味。
那些伤兵忍着疼痛看着林夕,眼中满是狂热。
妖兽褪去后,林夕的事迹与身份,在军中迅速流传开来,对于这个敢于妖灵搏命的殿下,他们是发自肺腑的佩服。
在他们看来,那些高门子弟应该都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命比他们这些低贱出身的兵痞子不知道要金贵多少倍,夜夜笙歌还来不及,根本没人愿意在死人堆里摸盘滚打。
而现在冷不丁冒出来一个,还如此生猛,这让他们意外之余,莫名的敬佩。
林夕对他们点头示意后,走到那失去双腿的伤兵身前,看着他的伤口,眼眶发红。
“殿下。”那伤兵仰头打招呼,却因此扯动了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
林夕蹲下身子,让他重新躺下,示意他不要乱动。
“只是一条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那伤兵却固执的再次仰头。
林夕嘴唇颤了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伤兵咧嘴一笑,“这些年在军中修行,多少都有了修为傍身,等我回了老家,再不济也比一般人要强,找个看家护院的活计,不成问题,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可已经极好了。”
伤兵说着眼光撇向校场方向,眼中闪过伤感,“至少比那些尸骨无存的兄弟们,要好上不知多少。”
林夕顺眼看去,发现校场上摆满了铁箱,无数军士站成一个个方队,挨着向他们行着最高的军礼。
拔刀声连成一片,不断传来。
良久,林夕收回了视线,告别伤兵,向城墙继续走去。
林夕走后,那士兵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久久失神,这个年轻士兵想起家乡镇上的一个姑娘,想起了他上次探亲回家,她双眼红肿,说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求着他早日平安退伍还乡,赶快娶她的模样。
年轻士兵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腿,忽然将手中香囊扔出老远。
一旁军医神色伤感,默默替他捡了回来,放到了他的手边,年轻士兵没有再丢,沉默片刻后。
捂着脸,嚎声大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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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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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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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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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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