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秦颂来说确实算个好消息!
可前提是——
他不会亲自跑去断顾瞻的生路,甚至都绝不会参与谋划。
因为——
他太了解祁欢了。
他越是想要她,就越是绝不可以做出任何触碰她底线之事!
“怎的?宁王殿下有本事将他永远留在南边?”秦颂咂咂嘴,倒是表现出了几分兴致。
他手里把玩着马鞭,倒是不急着走了。
“本王又不想与他抢女人。”云峥以为他是没能领会自己意思,但见他有被自己说动的迹象,便继续游说,“只是好心提点侯爷一句,有些机会,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
“呵……”秦颂听他这话,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这笑得十分放肆且明目张胆。
云峥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秦颂仍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缓缓道:“我去杀了顾瞻,然后顺便留下这个把柄在你手上,方便你以后时时刻刻拿捏威胁我……”
这个点评,太过直白,且一针见血。
犀利到云峥压根没想过他能瞬间领悟至此,并且还当面就挑明了说出来。
天地良心——
云峥怂恿他去杀顾瞻是真,可迄今为止他这个所谓主谋也尚未想过将来可以持续拿这事儿做把柄,把他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他现阶段想到的只是借刀杀人,如果秦颂真能为了争风吃醋去杀了顾瞻,就等于砍掉了太子最有力的一条臂膀!
云峥脸上一个挂不住,脸色微变。
秦颂却用看傻子一样冷静的眼神看着他,继续冷讽笑道:“宁王殿下是觉得本侯人头猪脑还是怎的?好心?您是真好心,怕是本侯无福消受。”
即使面前的云峥是皇子,身份上高他一等……
可但凡是有点血性和脾气的人,也不可能忍得了这种拙劣的把人当傻子耍一样的当面算计。
是以,秦颂在态度上已经完全不留情面。
他神情语气都直接冷厉桀骜起来。
云峥本是打算先佯装“偶遇”了祁欢一下,叫秦颂当面看看祁欢和顾家姐弟之间已经俨然一家人的亲昵,借此激起男人的胜负心和占有欲。
这样,在秦颂心态失衡的当口——
他便有机可乘!
结果没想到,遇到个人间清醒,油盐不进的!
他一时语塞,脸色便控制不住,阴沉的极是难看起来,却还不得不强撑着最后的面子,冷哼道:“武成侯非要以恶意揣度本王心思,本王也无话可说。”
他冷冷往旁边别过头去,以维持最后的体面。
却不想,一开始就不怎么想和他纠缠的秦颂此时却反而不着急走了。
他长身而立,继续与云峥正面相对,竟又主动开口:“礼尚往来,那本侯也‘好心’提点宁王殿下一句可好?”
云峥为了不输气势,就只拿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秦颂对这样的冷遇并不在意,只是凉凉开口:“您府里那位侧妃娘娘是惯常的心术不正还喜欢自作聪明,宁王殿下若想长寿一些,就少听一些她的鬼话和所谓计谋吧,否则迟早有一日要意不当初!”
云峥闻言,呼吸瞬间一滞。
他万万没有想到,秦颂这一开口居然就一语中的,直中要害,联想到了叶寻意身上。
而他这番话——
又仿佛……似曾相识!
是了,就在前不久,祁家那个疯丫头也曾着这般当面点评过叶寻意。
想起在祁欢手里栽的跟头,云峥紧跟着又是目色一寒。
秦颂敏锐的捕捉到他情绪上的这点变化,却也就是趁着他失神的空当……
秦颂居然又主动上前半步,走近他一些。
两人刚才谈崩了,此时就该不欢而散!
云峥心里警觉,身体的反应先于思维,本能的后撤一步。
秦颂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
他就只是稍稍压低了些声音,突然问了句:“月初时,骠骑将军高长捷在南境军中遇刺身亡,这则消息……宁王殿下应该还不知道吧?”
云峥脸色瞬间惨变,再顾不得脸面脾气的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脱口道:“什么?你说什么?”
这则消息,对他而言,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他一时失态,就猛地一把拽住了秦颂的领口。
近距离的逼视,似乎想要从对方眼中看到对方是信口开河的痕迹来。
他们离着宫门虽然有段距离,又站在路边,但不远处一直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宫。
本来他俩,一个皇子一个重臣站在一起私相授受,这就有够惹人注意的了……
云峥贸然动起手来,立刻便有人装淡定都装不下去,开始公然扭头朝这边张望。wWW.ΧìǔΜЬ.CǒΜ
秦颂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想让任何人误会他和云峥之间有私。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直接拿开云峥的手,毫不手软的将对方推了个踉跄。
然后,自己若无其事的低头弹了弹衣领,冷声道:“殿下与我虽然份属君臣,可本侯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还请殿下放尊重些。”
云峥却已然顾不上被他推了一把的狼狈,整个人六神无主,眼神毫无落点的四下乱飘。
“你……”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勉强重新稳住心神。
他再次看向面前的秦颂,目色森然,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故意拿这话在诈我吗?”
大觐朝中的主要兵力,除了护卫京都的京郊大营,以及驻扎在百里外、以备不时之需的凌城军之外,其他的大股兵力都是压在各处边境的。
而凌城军和京郊大营,是归皇帝本人牢牢掌控的。
地方上虽然遍布着小股的地方军,但却有严格的规模限制,平时的用途只在维护地方治安,是绝不允许它们壮大起来的。
又兼之这些兵力实在太过分散,虽然如果全部收拢起来,规模和力量也都相当可观……
可是遍布各地,又归属于不同属官和派系管辖的一盘散沙,就算有人想要收归己用,也用不起来。
这也就导致各边境驻军,成了有意角逐皇位的皇子们正想拉拢的势力。
这部分边境的军中力量,虽然也不能轻易调离驻地,可军方态度——
有这个态度和没有之间,也是有天壤之别的!
本来云峥也没着急贸然往军方伸手,看是云珩出事倒台之后,这位宁王殿下被他那侧妃怂恿几句就飘了,这才仓促开始扩充势力,并且铤而走险对高家下了手。
秦颂抛出来的这个消息,如若属实,那么对云峥而言就是当头棒喝。
他整个人,一时也说不上是后怕还是兴奋。
秦颂不动声色,看着他眼底飞快变化的神色,只是勾着春冷笑:“陛下不将这个消息予以公开,自然就有它暂时不能公开的理由。这种事,我用得着编排出来诓你吗?”
云峥眸光微动。
他也意识到秦颂没必要撒谎。
如果不是真的确有其事,他现在编排了,只要稍加查证,谎言很快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些天,他本来一直为了在高云渺的事情上功亏一篑而懊恼,现在如果高长捷真的遇刺身亡了——
那他就有有机可乘了,得赶紧找他舅舅和母妃商量,看他自己派系这边有没有人能够顶上,抢到南境主帅之职。
这边他思绪瞬间飘远,已经飞快的盘算起来。
秦颂看在眼里,却是不依不饶的又一盆冷水泼下来:“宁王殿下就不再继续问问确切的消息?就譬如——骠骑将军是何时出事的?”
云峥的思绪被打断,表情已经变得烦躁和不耐烦。
他只能再次收摄心神又看向了面前秦颂。
秦颂笑得很有深意,一字一句的提醒:“时间赶得很是凑巧,比月初的绮园纵火案还要早上两日高将军就已身亡。”
云峥闻言,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停止流动,脸上表情一僵。
秦颂道:“如果只是天意,那便罢了,可如若是有人早就预知了南境将起变动,却故意戏耍,给宁王殿下出了个联姻高氏的谋划……那么,这人可就当真是其心可诛了!”
秦颂闲聊般冷淡的说完,就不再理会脸上阴云密布的云峥,绕开他,大步流星的先进宫门去了。
云峥在原地沾了许久,一直到他的近卫看着记事将至,上前提醒,他这才匆匆忙忙转身进了宫门。
祭典的相关事宜,事无巨细,都是由钦天监和礼部、太常寺一起协调准备好的。
皇帝带着朝臣们按部就班的走流程,一切顺利,并无偏差。
祭典散后,遣散百官,皇帝就带着在京的两个儿子回后宫。
顾皇后那边迎秋的仪典也操办完毕,顺便安排了家宴,她带着后宫嫔妃,以及皇帝皇子们一起用的午宴。
这样祭祀的场合,昭阳公主也很懂事的未曾缺席,也回了宫来。
于是当天的皇室家宴上——
就只祁欢和杨盼儿两个外人。
皇帝过来了,顾皇后就不能带着祁欢在身边,就摆摆手道:“你去与澄儿一起坐吧,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多聊聊,说说女儿家的私房话。”
“是。”祁欢顺从的答应。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您自己闺女是个什么秉性脾气您还装不知道啊?就那姑奶奶,拽上天了,我跟她可没私房话说!
话是这么说,她面上还要装作与有荣焉的表情坐过去。
云澄也算给面子,听了顾皇后之言,就主动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等宫人给祁欢在她桌上安排了个位置。
祁欢规矩坐在席上,避无可避,还是和云峥打了照面。
本以为怎么都要收到几个白眼和冷眼的,却不想那位宁王殿下却居然是心事重重的一副模样,全程就只顾埋头吃饭,连眼神都没分一个给她。
并且——
叶寻意今天也没进宫。
是有反常,祁欢心里就愈加警惕,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瞄上云峥一眼。
云澄忍了她几次,终于开口:“这是在宫里,他就算记恨,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安心用饭吧。”
祁欢微微怔愣,然后就感激的笑了笑,低声道:“我倒不是怕他在宫里就给我穿小鞋,是觉得他今日这状态有些反常……”
云澄循着她的视线,也忍不住多看了云峥两眼,这才意识到云峥的状态确实不对。
不过她这人向来豁达,一时想不通就不想了:“父皇仍未解除对他的禁足,出了宫他就得回王府,应该也没机会使坏。”
云澄喝的是烈酒,祁欢虽然嘴馋,可是有自知之明,和她喝的不是一壶。
然后就看她们两个未嫁的姑娘家,并肩而坐,一人手边一个酒壶,作伴畅饮。
皇帝以往就嫌弃自己这女儿养得没太有规矩,从主位上偷摸看了这边好几眼,发现别人家姑娘原来也有这样的……
许是找到了对照组,居然硬生生的将两个酗酒的姑娘给看顺眼了。
前朝这边,秦颂是参加完祭祀就随大流出了宫。
次日便是十五鬼节,西市的庙会持续半个月,今日已是最后一天。
为了保证有始有终,出宫之后他仍是尽职尽责的直接往那边赶。
简星海跟着他,想起早上他和云峥对峙的风波便心有余悸,回头张望了皇宫方向两眼,问:“宁王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吗?侯爷这次可算是将他彻底给得罪了。”
秦颂表情哥冰冷,明显也是余怒未消,没好气道:“得罪了又如何?本侯原也没打算与之为伍。”
“高将军的事目前在朝中还算机密,您私下告知于他……”简星海忧心。
“我说了如何?难道他还会蠢到当面去找陛下确认不成?”秦颂不耐烦打断他的话,随后话锋一转,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我将此时告知于他,自然有我的用意。给他和那个叶氏都找点事做,省得他们闲下来就四处惹是生非的算计人。何况……当初那个毒妇重伤颖姐儿的仇,她也该还了。”
本来他是没腾出手来,并且也不屑于处心积虑去算计叶寻意那一介妇人。
他懒得去和一个女人计较,是不想自贬身价,可既然对方拿他的不屑当无能……
那索性就算算账,叫她尝一尝自己酿下的苦酒吧。
宫里这边,众人也是午宴之后就散了。
其他人都是住在宫里的,需要出宫的就只祁欢,云峥和云澄三人。
祁欢本来还有点发怵,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在顾皇后这磨蹭一会儿,省得要和云峥走一路。
结果云峥明显有心事,散席之后就跟帝后请辞,行色匆匆的单独便走了,甚至都没有借着这好不容易一趟出府的机会去盛贤妃宫里说说话。
祁欢看着他的背影,就越是觉得这背后有事儿,却又一时想不通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而云峥出宫之后也片刻没耽误的直接回了府。
因为皇帝封了宁王府,为了谨慎起见,最近叶寻意已经暂时断了和大成方面的消息往来。
但她不急!
高长捷身死的消息,她已经得到了,那件事就已经告一段落,她正好闭门不出,躲一躲风头。
所以,这段时间她也算悠闲自在。
云峥没有正妃,今日宫里的庆典她本来也是有机会出席的,但是最近她并没有兴致出去与人正面交锋,再加上云峥也怕她的肚子露馅,也不想她出去见人,两人在这件事上便算是一拍即合了。
叶寻意午睡刚起,正恹恹的被婢女扶着起身要去洗漱,门口就砰的一声——
云峥直接踹门闯了进来。
这动静,吓了婢女一跳,她也彻底惊醒了。
那婢女连忙屈膝请安:“见过王爷……”
话没说完,云峥已经卷着一阵风冲到眼前,怒斥道:“你出去。”
“是!”这婢女虽是被叶寻意收服了,但是并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就毫不迟疑的埋头走了出去。
叶寻意也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满脸怒容的云峥攥住手腕一把扯到跟前。
他逼视这女人的面孔,咬牙切齿的质问:“高长捷在南境遇刺身亡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叶寻意自是知道的。
但她也不觉得消息这时候传进京城有什么问题。
所以,她立刻蹙起眉头,不悦道:“我与殿下您一起在这王府里管着,南境的事,我怎么会……”
她这反应,太迅速也太过顺理成章了……
云峥本来还抱着三分侥幸,给她留了几分余地,当即便是怒火直冲上头,他反手一巴掌将叶寻意扇在了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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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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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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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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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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