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颂话至此处,也不知道是他那时候也尚未出生,不知内情,还是单纯只是不想多说……
总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祁欢暗暗深呼吸了两次,强行压下脑海中那个阴暗又可怕的念头,只问秦颂:“小侯爷还特意追到这里来,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哦。”秦颂对祁家的旧事不过顺口一提,那毕竟是与他无甚关系的。
他说:“方才你走的太急,话没说完。你倒是大方又好心,对旁人心思反应敏锐的很,可是只顾着成人之美,却不想想你家二老的心思?”
祁欢皱着眉头,忍不住又将他打量一遍。
这位秦小侯爷是越来越无聊了,以前只是找她个人的茬儿,现在居然连祁长歌的事都开始感兴趣。
吃饱了撑的吗?
她这情绪,不加掩饰,直接就写在了脸上:“我家二老?”
她那对儿爹娘是彻头彻尾的两条心,就从没走在一个频道上,没理由他们商量了什么事儿,会被秦颂察觉,却又瞒着自己。
秦颂看她约莫是真的没想到,心情就又莫名转好几分。
但他卖了个关子,在院中漫不经心踱着步子,慢慢地道:“喻五那人,人品性情约莫都还算不错吧。他家的爵位传了三代了,按照朝廷法度,待现在的永兴伯故去之后就要被朝廷收回。你知道的,由奢入俭难,人性如此,想要反其道而行之挺难,单从这一点看,喻怀瑾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
祁欢一直觉得这个奉父母之命的古代婚姻制度,十分潦草,尤其是对女子而言。
喻怀瑾虽是眼见着对祁长歌有那么点儿意思……
两家如果真要结亲,也总还是要尽量先查一查对方的人品之类。
她跟祁长歌之间,算不得有怎样深厚的姐妹情分。
但是同为女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祁长歌在原书的设定里虽是个惹是生非的女配,可起码迄今为止祁欢是没看见她作恶的。
既然大家都不容易,又何必刻意的互相为难呢?
秦颂这么说,祁欢确实感兴趣,就敛了心神认真的听。
其间,秦颂侧目看她一眼,也是觉得颇有兴味。
一般来说,女子都善妒,比衣裳,比首饰,比容貌,比身份……
祁欢虽然样貌生得就不算差,可是她做为府里金尊玉贵的唯一嫡女,偏要在这方面被自己的庶妹压上一头,一般不去找茬欺负人就算不错了,哪还有人设身处地替对方操心,还盼着对方能有好前程的?
这也不就单是冲着长宁侯府说的,所有世家大族当中都是这样的风气。
于男子而言,是前程,对女子而言,是婚事……
好的出路就那么几条,谁不是抢破脑袋先顾着自己?
否则,又哪儿来的嫡庶尊卑的地位之分?
如若祁欢之前没跟自家那混账弟弟定过一次亲,又闹出了叶寻意的笑话,她确实是不屑于跟祁长歌去争顾怀瑾这种条件的男人,可她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所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大了。
秦颂见她感兴趣,就继续说下去:“喻五的天资算一般偏上,但是为人周正,读书刻苦。他上一届春闱就去应试了,没考中。依着他的年纪,前两年就该议亲成婚了,但也据说是他自己说的,不想分心,还想再全力以赴试一次科考,便拒了家里的安排。好在……这一次没白折腾,得了功名了。”
“世家子弟里头,还能如此清醒知上进的,确实不多。”祁欢也深以为然。
反正祁欢自己就没那个心气儿,知道自己老娘是个壕无人性的富婆,她窃喜之余也只想躺平,混吃等死做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了。
喻家的爵位虽然将要被朝廷收回,可喻怀瑾作为喻家嫡子,将来必是能分得一大份产业的,本来其实倒也可以像他长兄一样,不必这么拼。xǐυmь.℃òm
单从这一点看,这人起码就是肉眼可见的有可取之处。
祁欢思忖权衡过这一波,才又重新收摄心神看向秦颂。
秦颂眼底依旧是那种戏谑的,却不太怀着好意的一点微凉的笑。
他意有所指:“或者……祁世子与世子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祁文景怎么想的,不重要,可杨氏正为着自己女儿发愁呢,一时半会儿却是不会有闲心去特意替祁长歌打算的。
祁欢:……
她好像听明白了。
不过就是带她们姐妹一行去喻家吃了顿席,他们至于这么无孔不入的替她找下家吗?
秦颂不说,她确实没往这方面联想。
若是细究起来,她却也觉得秦颂这想法靠谱!
在杨氏和祁文景眼里,等她退了婚事之后,基本就等于砸手里了,婆家不好找,自然遇见条件还不错的大小伙子就赶紧留意,有枣没枣打三竿,先下手为强总是没错的。
祁欢干笑两声:“两家人好歹还是有点儿交情的,我就不去祸害人了,何况……人家也没看上我。”
自从祁欢在他面前彻底摆烂之后,秦颂已然是习以为常。
他是没见过有谁家闺秀能心宽至此,脸皮更厚的没边了。
但是有一点不得不承认——
这样一来,私底下与她说说话儿,还挺有趣儿的。
秦颂嗤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祁欢没应声。
她觉得和这位秦小侯爷长时间呆在这个地方不太好,就自行截断话题:“没别的事的话,就回前面去吧,这里到底是我家后院,被人瞧见了对小侯爷的名声也不好。”
“此处清净。”秦颂靠在老旧凉亭的一根柱子上,双手环胸,一副怡然自得,并不想走的模样。
顿了一下,又道:“适合与大小姐聊天。”
祁欢:……
祁欢当然不会以为秦颂真的想和她发展点什么特殊的关系,他这明明白白是在讽刺。
但也的确,她落在他手里的把柄太多,也不得不咬牙忍着:“我最近……应该没再得罪过小侯爷吧?”
秦颂眯了眯眼,眸中闪烁的那一点微光,兴味盎然。
他唇齿微启,语速刻意拉缓:“上回你家二公子‘失足’落水之后,本侯察觉他在水里时候的情况很是反常,一时穷极无聊,就叫人去查了查他。”
祁欢眉心隐约一跳,立时对他戒备起来。
秦颂一直在饶有兴致的注意她的反应,见状,就更是愉悦起来。
他唇角噙上一抹笑:“我就说你这丫头诡谲,即使和那一房有过节,报复人又岂会是不痛不痒的随便把人往水里一按,原来……你家那位二公子是有隐疾的。”
后面一句话,他语调刻意放低,甚至有了几分说悄悄话的那种温柔。
他再次站直了身子,举步走到祁欢面前。
祁欢却是被他盯的毛骨悚然,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这跟小侯爷该是无甚关系的吧?”
虽然她确信秦颂不会把她的秘密往外抖,可他总拿这些把柄给她施压,这滋味儿也确实不好受。
秦颂说上一句话的时候,还刻意往前顷了一下身子。
祁欢本能的后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
秦颂于是就兴致越发浓厚的盯紧了她眼睛,声音低缓又恶劣的继续道:“那小子四岁上他母家的大舅舅因为意外落水溺毙了,之后岑家的家业和老爷子的衣钵就顺理成章都传到了岑家二爷手里。当时岑家人发现浮尸在水上的自家大爷时,家里闹了一整晚,当天夜里正在岑家给岑老夫人祝寿的祁元铭就病了,而且还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惧水的毛病就是那时便落下了。”
岑家的家事,祁欢毫无兴趣。
她既不会同情谁,也不想惩罚谁。
毕竟——
她既不是判官,也不是救世主。
当初的岑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可能除了获利的当事人之外,也就只有祁元铭母子二人是知道内情的,但那是他们家人的事。
祁欢勉强定了定神,佯装无事的反问:“对啊,我就故意的,这一点秦小侯爷不是当时就看出来了吗?当时您都没去告密,现在你替我保守秘密的人情我已经还了,怎的……小侯爷现在反而有兴趣掀我的老底了?”
那件事祁欢做了就是做了,可单纯出于女人小心眼的报复推人下水,和明知道祁元铭有隐疾,却刻意往这一点上戳……
这二者之间,还是有不小差别的。
祁欢是不在乎秦颂对她的印象的,反正她又没打算和他处对象,所以反而有恃无恐,十分坦然。
秦颂盯着她波光潋滟的一双眸子,却是非但没被激怒,反而有点被取悦到的架势。
他重新站直了身子,朗声笑道:“本侯那个混账弟弟此次若是真能迷途知返,本侯自当记你一功。届时你再想退婚,本侯一定全力配合。”
从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丫头,若真嫁给他那弟弟,倒是屈才了。
如果秦硕不再执着于叶寻意,那也就不必送他出京,这退婚一事确实就可以随时随意操作了。
祁欢自然也是希望这事儿早点了结,好得个一身自在。
然则这边她还没说什么……
下一刻,说话的秦颂自己却先不干了。
他又再次沉下脸来,眸色暗沉盯着她,咄咄逼人道:“你对喻怀瑾没兴趣,是因为心里还有别人?本侯还想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帐中的男人究竟是谁?怎的,与我家退亲之后,你还是打算与他双宿双栖?”
最近他让简星海去暗中查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和祁欢那个“奸夫”相关的任何的蛛丝马迹。
明明祁欢退婚之后,再要与谁好,或者嫁予谁,与自家关系都不大了……
可他就是想起这事儿便心浮气躁,仿佛着了魔一样的想要弄明白,她那个男人是谁。
不——
也或者说是既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
就是每每想到这事儿,心里就莫名的躁怒。
他这变脸速度堪比翻书,还是在祁欢都没接茬招惹他的前提下……
祁欢用见鬼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遍,又开始觉得他有病,揪着自己的私事不放。
诚然,这个问题她也确实回答不了,更不想回答,抬脚便走:“我的私事,与小侯爷没关系。”
但是转念想想,买卖不成仁义在。
她刚得罪了叶寻意,还是应该尽量对秦小侯爷态度好一点。
于是,就又顿住了脚步,郑重道:“府上若是介意,那我与小侯爷之前的约定还算,三年之内,我可以不成婚,等咱们两家旧事的风头过去。”
每次聊到那个男人,她都避而不谈。
秦颂在这件事上的耐性已然告罄,虽然明知道自己这纯属无理取闹,他还是一股子怒意冲上心头……
一个没忍住,当即抢了一步上去,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极大,一把就将祁欢扯了回来。
这几日天气又热了一些,祁欢今日穿了件袖口略宽松的上襦,外配了半臂的短褙子,还是一套齐胸襦裙。
秦颂的手掌没有阻隔,直接握在她皮肤上。
祁欢却只觉到了疼。
她拧紧了眉头,还不待说话,却听见砰的一声,有人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右边厢房大门。
那门板年久失修,发出吱的一声怪异声响。
两个人都始料未及。
秦颂出于本能的反应,一个回身先将祁欢挡在了自己身后。
再去定睛一看……
祁正钰脸色阴沉铁青的从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老头儿怎么会在这?
家里宴客,他这个一家之主,好端端的不在前院待客,怎么会藏在这间屋子里?
祁欢纵使胆子大,此时也是心脏一阵紧缩,刷的一下,脸色雪白。
汗毛倒竖的同时,出了一身冷汗。
就连秦颂……
都是本能的后怕了一下。
他倒不是怕了祁正钰这个长宁侯,更不在乎自己和他家的孙女儿“私会”被他撞破,而是他与祁欢刚才说的那些话……
那些加在一起,够祁欢死上好几回了,这老头子可不是什么善类!
他非但不是杨氏,连祁文景都不是!
“老侯爷当真是童心未泯,这是跟谁在捉迷藏吗?躲在这?”心中明明十分恼怒,却也无法表露,他只选择先发制人。
祁正钰的脸色此刻阴沉的完全能滴下水来。
他捏着袖子底下的拳头,一步一步走过来。
秦颂不敢杀他灭口,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同样的——
他也奈何不得秦颂。
奈何不得,他就直接选择忽视,直接走向他可以拿捏的那一个。
这是穿越之后的头一次,在面对这个阴狠狡诈的祖父时,祁欢会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切切实实恐惧的情绪来。
她甚至喉咙被恐惧塞得,连一句敷衍的话都说不出来。
祁正钰目光死死死死的盯着她的脸,那片刻的工夫,却仿佛磨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然后,从牙缝里撂下几个字:“晚宴散后,去外书房见我!”
言罢,又看了眼秦颂掐在祁欢手腕上的那只尚未松开的手。
这一眼,又在祁欢心上狠狠刺了一下。
然则,还没等她缩回手去,老头子已经冷冷的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始至终,他都直接无视秦颂。
祁欢的背上都是冷汗,但她强撑着,稳稳站在原地。
她是个现代人,骨子里就没有一害怕便下跪求饶的那条基因,紧紧的抿着唇,飞快的想对策。
秦颂此时也颇是无措。
因为祁欢胆子大,他私底下有些恶趣味,愿意逗弄她,却从未想过要真的将她的那些事抖露出去。
此刻东窗事发,他回头看一眼身畔脸色苍白的少女,懊恼愤怒的情绪在胸膛里冲撞。
他说:“本侯去找他谈谈。”
------题外话------
嗯,你们的秦小侯爷终于作死到了新高度,闯祸闯破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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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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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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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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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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