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甚至曾经怀疑他所谓的同济医馆是信口胡诌,杜撰出来的。
她赶忙叫停了车夫:“先停一下,我下车办点事。”
老井靠边停了车。
祁欢仍是把祁元辰抱下来牵在手里。
这条街在京城算不得繁华,但是因为地处主城区边缘,又历史悠久,老字号的店铺不少。
同济医馆的铺面比众钰斋要略大一些,走进去就有一股药香扑鼻。
彼时医馆里刚好没有病人,却也……
没有大人。
只有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儿坐在一张板凳上,踩着药碾子碾药。
她肤色不是很白,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清澈有神。
看见有人进来,她立刻主动询问:“你们是要看病吗?”
没有一般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羞涩内向,语气脆生果断。
祁欢飞快的环视一眼药铺的环境,然后露出笑容:“我不看病,我想找人,请问你们这家药铺是姓胡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
祁欢:“那你家大夫在吗?”
小女孩这回没理她,直接扭头冲后面喊:“有人要找大夫。”
祁欢看过去,见那里隔着一道布门帘,后面似乎连着一座庭院。
片刻之后,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一手端着一小簸箕草药,一手掀帘子走了进来。
那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挽着妇人发髻,穿一身朴素的衣裙,腰间围了条旧围裙,十分干练。
小女孩冲她努努嘴:“娘,有人找你。”
妇人抬眸看来:“姑娘是身子不适?还是……小公子……”
眉眼仿佛天然含笑,带有很强的亲和力。
祁欢愣了一下,不得不再度怀疑起那位胡大夫的人品来:“您是这里的坐堂大夫?”
“是。”妇人点头,看她也不像是有急症的样子,并且还面露迟疑,就没有主动上手要求探脉,而是挽起袖子取下药柜高处的几个抽屉,一一往里面分拣药材,“这家药铺原是我爹的,前些年他过世我就接手了。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医药世家,但是在这条街上坐诊行医也有三代。姑娘不必忌讳我是一介妇人,一般的病症我都能看。”
这世道就这样,男人当家做主是天经地义,女人自立门户自食其力的就往往难以叫人信服。
祁欢刚想解释自己只是找错了地方,却看见她腕上挂着的那条翡翠手串,顿时就乐了。
“胡夫人您误会了,我没有信不过您医术的意思,主要是我今日过来并非是要看病……请问您家胡大夫在吗?”
妇人蹙眉,不解:“我就是胡大夫。”
祁欢换个说法:“我是想找一下尊夫。”
这回,妇人却是直接怔住。
祁欢看她表情有点奇怪,一时又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就赶紧进一步解释:“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出门在外,路上突染重病,多亏偶遇胡大夫替我救治。当时慌慌乱乱的,诊金还欠着呢。当时他与我说他在这家同济医馆坐诊,我是过来道谢,顺便送还诊金的。”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屋子另一端的小隔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人,正回头嘱咐后面那位:“你这恢复的不错,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是完全长好之前还是要格外注意,不能沾水,也不要再抻开。”Χiυmъ.cοΜ
妇人脸上方才一瞬间错愕的表情已经重新被笑容取代,冲那边抬了抬下巴:“你要找的是他吧?”
祁欢转身去看。
那边两人听见说话声也不约而同抬头……
走在前面那人,果然就是那位“胡大夫”。
只是这会儿撕掉了假胡须,也不故作中年人的沉稳,他整个人看上去生龙活虎,精神的很。
祁欢也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预估中的还要更年轻一点,可能只有二十出头。
走在他身后的应该是他的病人。
那人比他个子略高些,本来正在一边穿外袍,一边与他交谈。
许是没料到医馆里这会儿有外人在,祁欢还不及看清他的长相他已经背转身去,飞快的整理衣物,动作乍一看竟是很有几分惊慌失措。
虽说是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光膀子,可祁欢知道这时候有男女大防一说,她不在乎,并不代表别人也都不介意。
所以,出于礼貌,她也立刻移开了视线,重新和胡大夫对上。
看见他姐弟俩,胡大夫十分意外:“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祁欢看看他,再看坐在凳子上淡定碾药的小女孩——
小女孩六七岁,这货撑死也就二十一二,虽说古代人成婚早,女大男小也很常见,可是十三四岁就当爹也太夸张了。
而且自从知道自己有婚约在身之后祁欢就大致了解过,大觐这里虽然没有法定结婚年龄一说,但是按照普遍风俗,基本都是女十四,男十八以后成婚的大主流。
古代女子重名节,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赶紧与那妇人道歉:“对不住,我以为你们是一家的。”
“他三岁就在我家学医了,我们也可以勉强算一家。”那妇人却很豁达,宽慰她之后才瞪了胡大夫一眼,“你又不是没名没姓,没事儿别老打着我爹的旗号招摇撞骗。”
合着……
这还真是个骗子!
“胡大夫”被数落了还大言不惭,立刻顶嘴:“我这叫不忘本,我的医术和手艺本来就是你们胡氏传承。”
祁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耍贫嘴。
胡大夫这才收回目光,上下打量她:“我看姑娘如今也身体康泰了,还上门寻我作甚?”
祁欢不与他一般见识,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他:“就是因为病好了才特意登门道谢。”
胡大夫本来梗着脖子还一副欠欠儿的模样,看清手里的百两银票,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怎么回事。
他当初给祁欢姐弟看病本就不是单纯出于医者仁心,并且杨氏也重礼答谢过了,而这百两银子虽是祁欢答应过的,可本来也是他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事后早忘了。
现在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
傻子才不要。
所以,他也只是心虚了一下下,立刻就要往袖袋里揣。
祁欢看他那一副见钱眼开的德行,努力忍住了不笑,却听他旁边那人突如其来的质问:“看个病,你收这么多?”
语气微沉,似是有些不悦。
“胡大夫”揣银子的动作和脸上表情,都同时一僵。
祁欢下意识循声看向这个多管闲事者,不由的又是一乐——
嘿,是个小帅哥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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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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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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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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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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