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瞧瞧,大约是今晚这层灯笼壳子花费了足足八十文的缘故,看起来果然十分典雅漂亮。
比之前的素面大红色,另有一种清新之感。
“快些!快些!我今晚就要进那宅子里好好听听看看!”
我想了想,便也同意了。趁如今宵禁还未完全实施,提着灯笼又重新上街了。
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都还在往回走,十人里,有八人都在讨论那些荷包。另有两人则念念不忘这些宴席——
不知钱老爷这突然发癫变大方,还能持续多久?
我逆着人潮向前,路上不时有人侧目。
而等我终于走到钱府的大门口,却见家丁们正在收拾着那些吃剩的狼藉杯盘。
“姑娘。”
有位小厮耳根红红的看着我:“咱们的宴席已经结束了,你来晚了。”
“无妨的,”我对他笑了笑,而后假作不经意的将灯笼放在一旁的台阶上,紧接着拎起一角裙摆,假装在地上捡了个东西。
“我之前掉了耳坠,如今特意来寻的,还好没弄丢。”
我松了口气,轻声说道:
“实在对不住,打扰了,我这就回去。”
转身时,隐约可以听到后头的抽气声。
随后便是一句——
“姑娘,你的灯——唔!”
明显话音未落便停了。
我不必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心中暗暗好笑,只好加快脚步,想要赶紧回去。
小莲在我身后,更是笑得好大声:
“我的天!这位钱老爷不愧是声名在外!当真是小气抠门儿。浑身上下不掉一根毛的铁公鸡。”琇書蛧
她与我绘声绘色的讲起刚才发生的事——
我的灯笼放置在钱府的台阶上,那家丁原是看见了,准备叫我一声的,没想到钱老爷恰好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能占便宜啊!
哪怕这灯笼钱老爷并不需要,可白得的就是好的!
于是他一脚踩上对方的鞋子,然后直接提起灯笼就进了屋。
…
我微笑道:“看来你之前打探的时间也很准嘛。”
小莲在里头盯着钱老爷的动向,这才让我能够掐准时机将灯笼放下,而后转身离开,一切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不然但凡多待一刻,我就要被那只话唠灯笼给逗笑了。
不得不说,灯笼送了出去,一路上都显得安静许多。
宵禁的锣声越发急促,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我静静的走在巷子里,看着逐渐圆满的明月将影子洒落在地,想起白宣来,内心也是一片安宁。
而小莲则向前飘了两步,好奇的问我:
“余心,身后跟着的这两个人,要怎么做?”
我微微一笑:“不知道他们是想小偷小摸,还是抢些钱财,又或者……”
不用或者了。
那垂涎的眼光黏在身上脸上,还有他们打算将我掳进宅子里侮辱等种种打算,都是能感受的一清二楚的。
客栈就在前方,只要穿过眼前的巷子就行。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脚步也越发急促,我不慌不忙,脚步不停,只对着小莲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
小莲点点头,脸色陡然变得冰冷:
“深夜尾随姑娘家,明明是不给女子留活路,既然如此,他们能不能活命便看天意了。”
我脚步平常的朝着巷子外头走,刚出巷子,却见迎面走来负责宵禁的一队官兵。
为首之人剑眉星目,黑色腰封竖着大红衣袍,让他的身姿显得更加挺拔。
他停住脚步微看了我一眼,我也下意识行了个礼。
就在此时,身后的巷子中突然传来两声惨叫——
“鬼呀!鬼呀!”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去,果然见小莲迎面飘了过来,一身大红嫁衣再次出现,脸颊都还是青白色的呢。
再瞧那队官兵,却见他们已经如风一般冲进了巷子里。不多时,喧嚣顿起。
我抿唇对小莲一笑:“我还准备等你一会儿呢。”
小莲皱了皱眉头:“我一见这等只会欺负弱小的男人便觉得恶心,因此不愿意多看。干脆露出本来面目,在他们的要害处踹了两脚罢了。”
她没提她将阴气都集中在脚部,我也假装看不到被官兵们从巷子里拖拽出来的两个混混的要害处,几近凝固的阴气。
总之,那处没伤痕,但大约是不能用了。
就在此刻,那官兵迎面向我走来:
“姑娘,还请留步。”
我微愣。
又迟疑的看了看小莲的方向,却见那位红袍官兵眼前并无异色,只是皱了皱眉:
“姑娘刚才在巷子内,有没有发现他俩?”
我摇头。
只是对上公门中人,多少有些心虚不擅长说谎,便只好闭口不言了。
对方仿佛误以为我在害怕,此刻松了一口气,而后侧身微一伸手:
“姑娘稍待,敢问住在何处?我先将你送回去吧。”
我倒挺惊讶,然后再看看两个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只讷讷喊着“鬼呀,鬼呀”的混混。
“那他们……”
“不必担忧。”红袍官兵清朗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厌恶和快意。
“他们二人多次犯事,如今既跟在你身后,想必也是想作恶,结果偏偏犯了心虚……”
他也提着一盏灯笼,光芒笼罩中,他的脸颊闪烁出一抹微红。
下一刻,另一侧有官兵过来小声对他说道:
“大人,刚查过了,那处没坏,只是不知道为何冰冰凉的,他们还偏叫着疼……”
说着又看了看我,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我怀疑他们是不小心在里头被什么东西吓到,露出痕迹,又怕咱们责罚,干脆扯些谎话来逃避。”
我站在一旁保持微笑。假装听不到他们的话,那两人也与我无关。
那位红衣官兵则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责令他们速速回家。倘若宵禁锣声响起,他们还逗留在街上,休怪我直接将他们压入大牢。”
而后这才转过身子看着我:
“姑娘,请吧。”
我转身静静的向前走。
客栈就在不远处,门口的灯笼十分醒目。只这么一截距离,应是没什么危险了,但我的内心仍有股奇怪的感觉。
“小莲,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在路上护送我啊。”
“是啊。”
冷不丁的,白宣的声音自我心底悠悠响起:
“谁叫我太过无用,只能困守在这雪山洞中呢。”
这话,酸溜溜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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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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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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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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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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