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仍是以土木特左右翼旗蒙古兵正面佯攻,吸引守山明军的注意力和火力,而以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固鲁思奇布,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噶尔玛两部蒙古兵为奇兵,侧翼突破。
他们先是退出正面战场,再悄悄绕行到这一段山岭的东北处。
固鲁思奇布、噶尔玛率部来到山岭东北边的那条溪流处,想着要逆流而上,从后背侧翼袭击明军,如此便可形成夹击之势。
他们的这番战略设想,是没有错误的。
只不过,他们也未曾料到这边同样是矮墙与壕沟配合,层层叠叠,再加上溪谷山势本就崎岖难行,兵力完全就施展不开。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就此后撤,无功而返,莫说自己心有不甘,且事后也定必会遭受豫亲王多铎的责罚。
所以,既然已经到此地步,无论如何都要拼力一试!
兵力施展不开,他们便将大部蒙古兵留下,二人亲自上阵,专门拣选那些身手灵活敢战的蒙古勇士,沿着溪谷崎岖的道路,逆流而上。
虽然说兵少力弱,即使冲到明军阵后,从侧翼突击也未必会有什么效果,但不试上一试,谁又能说得好呢?
甚至有些蒙古兵还想要绕到山背面去,不过,这边尽是悬崖峭壁,许多人在攀爬过程中掉落,活活摔死,最后也只得作罢。
在他们的想法里,只要我大蒙古勇士出现在明军背后,甚至都无需战斗,只须在他们背后大声吼叫几下,想必就能吓得那些明军守兵抱头鼠窜而走。
可事实却与理想逆道而行!
固鲁思奇布、噶尔玛领着数百蒙古兵中的精锐,朔流而上,终于来到明军后阵,虽然一路上翻越了数道壕沟矮墙,却并未遇到明军的阻拦。
这使得他们暗自庆幸不已,都以为明军在东北边溪谷并未设兵防守,虽然那些壕沟矮墙,也使得他们在原本就十分崎岖的溪谷中行进,更为艰难。
可就在他们整理衣甲军械,准备发起决死冲锋之际,左右两面和正面,“砰砰……”爆响一片,烟雾升腾中,一颗颗铳弹激·射而来。
他们这数百蒙古勇士都还没有结阵,便被轰射得东倒西歪,剩下的几个也是杀红了眼,竟直奔对面矮墙后明军就冲杀过去。
最终,都如愿以偿的中弹倒地,他们个个形态扭曲地痛苦挣扎,面上神情也是极度纠结,哀嚎遍野。
就连那噶尔玛,才刚刚接任喀喇沁左翼旗的扎萨克没多久,便被征召前来助鞑贼攻打锦州,本想着借此向黄台吉表表忠心,捞得一些好处,巩固自己在喀喇沁左翼旗的地位。
怎曾想就在刚刚的火铳轰射中,生生被一颗铳弹击穿了臂膀,若是想要保存性命,怕是要就此舍弃他那只灵活而有力的右臂啦!
幸好,喀喇沁右翼旗的扎萨克固鲁思奇布,还算沉着冷静,他见噶尔玛受伤昏迷,突袭之计已注定失败。
他急忙喝令余下的蒙古勇士,抬起噶尔玛顺着来时的溪谷,慌忙后退。
虽然这一次偷袭,丢下了近三分之二的蒙古勇士,然毕竟也是一次极为有意义的尝试,但也探得溪谷密道可以通行,也对在此防守明军实力有了清醒的认识。
不管怎么说,外藩蒙古兵的第一次攻打长岭山,虽然也是以失败而告终。
但他们毕竟是头次攻打,此前,对于山岭上明军的布置,也几乎是完成了一次火力侦察,所以对于他们做出的牺牲,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外藩蒙古兵在固鲁思奇布、噶尔玛的带领下,还能想到出奇制胜,虽最终没有成功,但他们也用生命为代价,证明了可以沿溪谷逆流而上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而就在刚刚,蒙古两黄旗的勇士们也是组织了一轮攻击,可他们的表现竟还没有这些外藩蒙古兵优秀。
多铎如何不气?
豫亲王多铎奉命袭扰明军杏塔粮道,当然,如有可能最好是可以夺取明军囤粮为己用,并截断松山明军的退路。
可如今,一座小小的长岭山横亘在松杏大道关键位置,却偏偏还是一个硬骨头,两轮攻打,竟然都未能突破其第一道防线。
豪勇如多铎,又怎能容许自己出师不利?
他作为大清国左路军的最高统帅,自然是高高在上,又怎会在乎下边人的感受,就连满洲两黄旗的旗主阿山与拜音图,此刻都对他噤若寒蝉。
不过,向来较为稳重的阿山还是轻声出言提醒道:“豫亲王,我勇士已连攻两轮,虽未得寸进,却也探清了明狗在山岭上的布置。”
他边说边观察着多铎的面上神情,小心翼翼的接着道:“今已天近申时初刻,我大军连夜行进,至此便投入攻山,确是乏累,不若暂作歇息,从长计议,待明日再攻打此处山岭。
豫亲王,以为如何?”
多铎看着前方败退下来的两黄旗蒙古兵,一脸严峻神情,不置一言。
拜音图见状,也在一旁出言道:“要我说就不该在此耗费精力,如此一个小小山岭,又能有何作为?
我大清国勇士就该直击杏山,袭扰塔山,消耗掉明狗兵力后,一面探查囤粮之所,一面挖沟撅壕,阻其归路。
这才是皇命所在!
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皇命,我等皆担待不起?”
多铎手按腰间的刀柄,怒目而视,片刻,才冰冷的问道:“拜音图,你是在责备我嘛?”
拜音图一向都是倚老卖老惯了的,他自持即使是奴酋黄台吉亲来,对自己也要客气以待,此时,虽见多铎神情阴冷,面色不善,可他却不以为意。
只淡淡说道:“老臣怎敢责备豫亲王,咱只是好意提醒。还请豫亲王莫要负了皇上重托,使锦州一战,功败垂成才好。”
“哼。”
多铎重重的哼了一声,怒声道:“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岭,可我大军今日已是两轮攻打,却仍未能克?
若我等视之不见,进而攻取其他地方,你敢说此地明军就不会杀出来,截断我等退路?
我大军担负重任,孤军深入明军后方,实乃锦州战事决胜之关键,尔可知有多重要,今既知此处有强军驻守,自是要将之拔除,免留后患。
亦可借此震慑别处明军,尔可知晓?”
多铎话语说得缓慢,可却使人感觉到一丝冰冷阴寒之气,饶是布颜代如此立功卓著之老将,也不敢与他再行争辩。
虽不敢再多说什么,可布颜代的心里也是很不服气,却又挑不出多铎话语中的明显错误,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
多铎虽恼他对自己不够尊重,却也知阿山所言皆是实情,便未多说什么,只是下令各营就地扎寨,埋锅造饭,打制攻山器械。
…………
纵观长岭山下,星火密布,鞑贼营帐绵延数里之外,更远处即使用千里镜也观察不到尽头,只能看见那些如同星光般的灯火余晖。
“将军,幸好哨骑出得快,否则被鞑贼如此重围,怕是这消息便送不到松山嘞。”
赵汝亮站立陈铮身旁,对于山下重重围困的清兵,似乎并不在意,他所在乎的是唯恐此间信息送不到自家大帅手中。
杜淳刚也开口道:“陈将爷前时日日忧心,生怕驻守于此,不得与鞑贼血战。如今可是欢喜?”琇書網
“嘿嘿。”
周三平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行嘞,照我说今儿最欢喜的当是你老杜。”
杜淳刚闻言一愣,道:“这话从何说来?今日大声奴贼,难道你等就不欢喜!”
田明遇这时抬手拍在杜淳刚的肩膀上,插言道:“行嘞,老杜。今日我等杀奴忒地过瘾,可最为解气,还是你们车营带来的那些个黑疙瘩。
把鞑子都炸个稀巴碎,真他娘的解气!”
“那不是黑疙瘩,那个叫‘万人敌’。”
杜淳刚特别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字的矫正着田明遇,又道:“咱都是宣府的老军,要说服气,还真就服咱家大帅。
别的不言,就说咱这战车火炮那个不比别家精良,再有这‘万人敌’,在我大明那可是老早年就有的玩意,可人家都是用来守城,鲜有将此物用在战阵搏杀。
还就是咱家大帅,能想到这一点,就说今日一战,咱这阵前的那些沟沟坎坎的,平时看似无用,可这临战功效却如此显著。
咱们今日可都是亲见,若是没有这些沟沟坎坎的配合,‘万人敌’就是再强,也发挥不出如此威力不是?”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众人皆是点头以示赞同。
中部千总宋山铨也出言道:“将军,今天鞑子在咱手底下吃了亏,想必不会善罢甘休,不知明日又是如何攻打我等。”
田明遇平日与宋山铨走动颇多,这时笑着对他说道:“咋?宋千总可是手底下痒痒,看咱们在前面杀鞑子,心里羡慕得很嘞!”
“哈哈哈……”
几人立时大笑起来。
今日一战,只左右两个千总部出战,再加上辎车营半数人马配合,便顶住了两黄旗蒙古兵的攻打,殊为不易。
这里边,张诚所设计的壕沟矮墙防线固然是功不可没,但陈铮等人临战不乱,沉着冷静的指挥应对也是取胜关键。
陈铮回转身形,望着自己麾下各将,良久,才开口说道:“今日一战,又增多少冤魂,又增几多孤儿寡母?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诚不欺我啊!”
他眼中饱含深情的望着众人,又道:“但愿此间战事快些结束,但愿这天下纷争早日了解,万民重归田园,百姓得享安乐。”
众人都沉浸在今日大胜的喜乐之中,满脑子都是兴奋之情,还未退去,却见主将陈铮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个个皆楞在了当场,不明所以。
惟有镇抚官刘井柱凝望着陈铮,眼中透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大帅有言‘只有懂得爱兵惜兵,厌恶战争之人,才配得上真正的将军’。
照此看来,陈将军成熟了,也成长起来了。大帅真神人也!”
“走。回营,看鞑子在此扎营,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明日又是一场恶战,咱得好好谋划谋划!”
陈铮的话打断了刘井柱的思路,众人都随在他身后,下了高台,奔前沿中军帐行去。
…………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几队鞑贼便策马奔出营帐,分别往杏山、塔山方向驰去。
而才到辰时,山下的战鼓声便远远传来,众多鞑贼开始整队结阵,似在准备攻打长岭山,若此时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鞑贼阵中隐约多了些身着红色衣甲的鞑子兵。
其实昨日一战,鞑贼确实损失颇重,前后战亡就有两千余人,而撤回来的伤者中也有大部分,绝难存活。
不过,好在这些伤亡中,大部分还不是他们旗下满洲八旗勇士,就算蒙古两黄旗也损失千余精悍勇士,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至于第一轮攻山,死的那些外藩蒙古兵,多铎等人更加不会在乎。
黄台吉邀他们前来锦州助战,虽有借助之本意在里边,但更多的也是在试探他们对自己的忠诚,更有借此良机消耗掉他们一些实力的想法。
这些外藩蒙古各部大多只在名义上奉黄台吉为共主,为整个草原唯一的大汗,然其内心并未完全归附于黄台吉,只是慑于其威,才表面依从。
所以对于他们,黄台吉也是一直在试探和考验,一边用强大的军事实力威慑,一边有用边贸等手段拉拢。
就在昨天夜里,大清国豫亲王多铎都亲自前去探视喀喇沁左翼旗扎萨克噶尔玛,并好一番慰问安抚。
而对于俄木布楚虎尔、善巴、固鲁思奇布等人,自然也都少不了好一通夸赞,并勉励他们继续阵前效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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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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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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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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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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