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二刻时后,成三虎端着鸟铳的胳膊已渐渐泛酸,额头豆大的汗珠开始滴落,但整个军阵中还算严整,除了众军士们“呼呼”的喘息声之外,再无半点嘈杂之音。
原本有些惊慌的军士,此时也都稳定下来,虽个个手臂反酸,却仍是坚持着将手中的鸟铳端平端直,瞄着远处略为模糊的一个个匪贼身影。
远处马队猛然向着这边疾冲过来,他们分作数股,每股各有数十骑的样子,蹄声隆隆间,一股股烟尘滚滚向前而来,气势已很是惊人。
成三虎略微有些心慌,就在此时,耳中听到甲长谭河生的喝声:“都注意啊,无令不得开火,小心被砍了脑袋啦!”
他急忙定住心神,把手里的鸟铳握得更紧,同时在心里想到:“匪贼马队都冲来嘞,真要等到六十步才开火的嘛?”
对面的马队冲到快进百步距离时,竟纷纷拨转马头,向两边跑去,渐渐又奔回二百步外,如此,连着冲了两次,却始终未进入鸟铳的射程之内。
二甲长谭河生原是靳新朋的家丁,张诚来了之后,进行军制改革取消了家丁的待遇,有一些家丁便离去投奔他人,而他则留了下来,被任命为甲长。
此刻,他就在心里想着:这新将主爷未来北路之前,若遇此等架势,怕早已枪炮齐鸣乱轰乱放一气了,哪里会守这般规矩。
不过,谭河生也已感到如此军阵严整,火铳兵整齐待命下,就算再多匪贼冲来,也是不怕,确确的比以前乱射一气,要强上许多。
这才是强军该有的样子!
谭河生不由为自己能身在如此军阵之中而感觉到丝丝自豪。
双方又对峙了一刻时后,那数百敌骑匪贼马队突然发出一阵怪声嚎叫,然回打着唿哨向远处隐遁而走,随着烟尘滚滚远去,渐渐便没了踪影。
中军车城大阵内,陈忠站立于马背之上,手里也是举着一个望筒,不过,他并不是在观察那些遁去的敌骑,而是一直用望筒观察着靳勇麾下部中甲、乙两司的军阵,嘴角也是泛起一丝笑意。
望筒,即是单筒望远镜,张诚自云州匠营工坊建成后,便令石铁根组织工匠烧制玻璃,制造了两种规格的望筒。
其一,是靳勇所用那种望筒,长约一尺,分为两节,每节近五寸,现在张诚麾下各部军中把总以上军官每人分得一支。
其二,便是陈忠所用那种望筒,同样长约一尺,却是分作三节,每节三寸左右,这是为了便于他们哨骑随身携带,目前游骑部中队官以上军职和夜不收小队的队总都各分得一支。
此刻,见到步营两司军阵严整,未显稍乱,且未有一人无令开火,他心中深感满意,大手一挥间,又放出数十的游骑斥候骑兵,蹑退去匪骑之尾追踪而去。
他自马背上纵身跃下,看着同样一脸笑容的靳勇,轻声说道:“靳千总,敌骑退却,大军可以整队啦!”
靳勇也是笑着大声喝令,随着中军阵中响起鸣金铜锣声。
“鸟铳放下,火绳熄灭!”火铳局的各队官们也是大声喝令道。
接着又是一阵紧密的铜锣声响起,各队军士皆依令在原地纷纷坐下歇息。
成三虎用力的甩了甩已经感到极其酸麻的胳膊膀子,唾了一口,低声骂道:“贼球子的,咋还跑了嘞!”wWW.ΧìǔΜЬ.CǒΜ
大军阵列静寂一片,只有各军士的喘气声可闻,虽匪骑退却,一众军士们都依令而坐,更无一人敢于交头接耳,亦无窃窃私语之人。
片刻后,适才追踪而去的游骑斥候,便纷纷转回中军大阵,不一会儿,军令传递而来:
“敌骑已遁走退却,各司仍按序列下坡,进入大道,继续行军,至前方十里外一处小河边宿营休整。”
辎重大车的配署车兵们忙碌着将刚才架起的偏厢车板卸下收起,重新整理好大车,那些乙部的平板大车也是将虎蹲炮抬上大车,整理停当后,重新套上骡子准备出发。
已经起身,正在整队的成三虎,就瞥见一队游骑兵策马自他身前驰过,他隐约间看到那背上插着认旗的游骑哨总,看向他们的眼神颇有些诡异,且眼神嘴角,带着一种很奇怪的笑容。
他虽一时辩不出这诡异的笑容里有些什么意思,但是却也在心里有了一丝疑惑。
而且,他远远望去,中军阵中也没有一丝紧张气氛,千总爷在远处走过时,那张凶神恶煞般的大脸上,竟也有种同样诡异似的笑影,让成三虎总觉得,这里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
靳勇率着大军又向前行进了十余里,终于扺达预定宿营地。
这处地方颇为宽阔,且远离各处屯堡,更有一条小河流经此地,是游骑斥候们预先勘察过的,营地也是设在一个缓坡上,小河就在坡下,很方便汲取水源。
辎重大车与平板大车又在缓坡上筑起车城,一排排的木板、木桩组成的营墙也纷纷被立起,营地四角还架起了四个简易的吊楼。
驳手们将牵拉大车的骡马卸下,纷纷喂骡溜马,饲弄牲口,一队队军士则搭起营帐,他们还要开掘厕坑,围设马厩等等。
大军扎下营盘后,任何人等皆需由营门处出入,决不准于其他处翻越营墙,违者都是要被捆绑于军前,受军棍惩处的。
凡有进出营门去汲水及樵采者,必须要有将令方可出入通行,并须出示个人的腰牌,违令出入大营者,一律捆打军棍一百。
中军营地内,又八十余游骑斥候策马奔出,向四面奔驰而去侦查大营周边动静,每一面各分四拔,每拔五骑。
在大营周边,同样布设各处明岗、暗哨、流动哨,以护卫大营万全。
待诸般事务都布置妥帖后,已是黄昏时分,众军士简单用罢晚饭,便各归各甲营帐中准备休息。
营地内也是阵阵鸣金吹角之声,连连响起,纷纷举起号灯,然后又擂鼓三通,各司局队的烟火齐齐熄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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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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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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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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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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