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西北方向,蒿水河再往西约十五里,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足有数里之广,林西就是滏阳河,如今河面已然结冰。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片大地,从滏阳河的薄冰上,一直到那片树林,再放眼向周边远望,入目皆是一片银白。
在那片密林的深处,一条条火焰般鲜红的斗篷接连在一起,围挡在棵棵大树之间,形成一个个略有些狭小的空间。
在那些火红中,偶也间杂着一块块毡布,在他们围拢起来的空间内,时不时的会有一声声战马打着响鼻的声音传出。
若是仔细听去,更有丝丝鼾声隐隐传来,若你认真的观瞧,在那片些斗篷和毡布外侧数十步的地方,也有一些微微凸起的雪堆,竟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些雪堆都与那些粗壮的大树相接,似乎在那些雪堆后面隐藏着什么,又似乎就是那些呼啸的寒风任性而为的作品,总之让人捉摸不定。
昨天的那场大雪,足足下了一夜,不过,万幸的是,自酉时起那呼啸的寒风便开始减弱,尤其是在这片密林深处,寒风似乎失去了它的威风。
张诚靠在一棵树干上,周围的雪都被扫开,在外面堆成了一个半圆的行状,露出来地面上铺着一块毡布,他就坐在上面。
一匹战马斜倚在张诚的身前,趴伏着,一动也不动,张诚昨夜就是搂着它,熬过那寒冷冬天的雪夜。
他的身上还盖着自己的羊毛大氅,身周都是毡布围聚着,在他头顶的上方,也同样是一块毡布借助树干、树枝搭起一个顶棚,阻止雪花飘落在他身边。
这大片密林中,除了张诚之外,就只有张广达、吴志忠等重伤的将官们才有这般待遇。
…………
张诚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他已经醒了,却不想动,感觉只要一动就会有冷风钻进到身体里一般,他现在只想就这么静静的依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将爷,醒了嚒!”
一声轻轻的问候,自张诚身边传来,他听出来这是陈忠的声音,就答道:“忠子,大家都好嚒?”
随着张诚身边一阵杂音响过后,陈忠走了过来,他猫着腰钻进张诚的这个小帐篷内,递过一块马肉干,接着又递过一个水袋,说道:“将爷,就这一袋子酒了,您喝几口暖暖身子骨吧。”
张诚随手接过,先喝了口酒,才咬下一块肉干,轻声道:“去瞧瞧,胡子和老吴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陈忠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张诚仍旧靠着树干上,吃着肉干,喝了几口酒,他感到很累,实在是不想动,就这样一直依在这里。
过了一会,陈忠和陈铮一起回来了,陈铮蹲在张诚身前,轻声禀道:“将爷,刚看了,胡子还好,正睡着,老吴血流的多,身子很虚。”
张诚点了点头,又问道:“弟兄们突围出来多少,鞑子那边没追来吧。”
“咱营中突出来四百七十多人,步营那边跟着出来的也只有百余人,可梁千总没跟上来,怕是凶多吉少。
还有十多个伤重的,昨晚就没挺过来。另外,督标营的张千总他们那边突出来不足二百弟兄,跟着咱一起躲在这林子里。
鞑子昨个追了一阵,后来,我领着王铁人杀退后,就没在追来,这一夜的大雪,他们现在想找咱,也没方向嘞。”
张诚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才对陈忠说道:“拉我一把!”
陈忠忙站起来伸出手,拉着张诚站起,活动了一下手脚,张诚又说道:“吩咐将士们,燃起即堆篝火吧,有这些斗篷和毡布遮挡,大天光的,鞑子也难发现,就地烧点雪水,也给弟兄们驱驱寒气。”
陈铮领命离去安排布置,张诚就对陈忠说道:“走,咱去看看胡子和老吴。”
…………
张国栋早已经起来,他站在一棵树旁,看着十余步外的一个雪堆,在雪堆前,卢象升的督标营家丁亲卫刘金海和陈虎子等寥寥数人,正跪在那处雪堆前,好像在默默的嘟囔着什么。
督标营这次突围出来不到两百人马,他们中间以刘金海、陈虎子等家丁们平日里对卢象升最为敬重,可论起军职却是千总张国栋为最。琇書網
片刻后,刘金海他们来到张国栋身边,各人都是掏出一小块肉干,抓起一团雪,就啃了起来。
“海子,今后什么打算?”
张国栋还没有吃东西,他在心里一直琢磨着今后该何去何从。
刘金海听到张国栋的问话,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一眼陈虎子等几个残存的家丁亲卫,又咬了一大口雪团,咽了下去,才说道:“啥打算?当兵吃粮杀鞑子呗,咱几个孬货除了这儿,也没别的营生嘞。”
“千总,你看这游击张将军如何?”一旁的陈虎子不急不缓的语气,有些冰冷的问着。
张国栋没有急着回答,他起身走到不远处一棵树旁,就那么站着,良久,才回身走来,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沉声说道:
“就跟着张将军吧,某观他也极重情义,对其属下也很是爱惜,且督臣在日,也对张将军极为赞赏,期望颇高!”
刘金海闻言看了眼陈虎子等几人,见大家都点头表示首肯,便对张国栋说道:“我等都是些粗人,自当以张千总马首是瞻。”
一旁的陈虎子也插言道:“嘿嘿……俺们还真就跟张将军营里的兄弟们对性子。”
“唉,我已决意追随张诚将军,继续杀鞑子,不过,在此之前,要把督臣的后世先料理好,你们可先在张将军麾下安身,待我回来,咱们还在一起。”
张国栋说完就转头向树林的边缘遥望着,却仍看不到一丝光明,他追随卢象升一路征战多年,如今,督臣也已为国捐躯,他身边也仅存百多的人马,可这天下却未见丝毫的好转。
鞑虏仍在京畿大地肆虐着,百姓被掳,家园焚毁,无人可治。
更为可恨的就是那总监军高起潜,拥兵数万,固守鸡泽,虽几十里距离,却不肯前来救援,若是其引数万关宁军前来,互成犄角之势,清军岂敢放开手脚,聚兵猛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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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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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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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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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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