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习方面,她的妈妈对她要求极高,学校里大大小小那么多考试,只要她不是第一名,回家就会挨打。
母亲声色俱厉地控诉她,说自己在她身上耗费那么多心血,她却连这一点期望都无法达到。
她妈妈每次大发脾气打了她,冷静下来之后,又会在她面前哭泣,对她说,你别怨妈妈,妈妈只是望女成凤,你总是要挨打才能长记性,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后来女孩儿考上了位在首都的一流大学,接到通知书这天正好是端午节。
母亲拿着通知书高高兴兴地回家,却听见女儿房间里传来古怪的歌声,她推门进去,发现女儿倒在床上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
床头搁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正反复唱着一首童曲。
是她女儿的声音,曲调简单,断断续续,听在耳中却令人毛骨悚然。
妈妈,妈妈。
像儿时那样教训我吧。
把我关在黑黑的小房子里,
让我成为你炫耀的工具。
妈妈,妈妈。
你怎么不打我了呢?
节日快乐,妈妈。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叮铃铃——叮铃铃——
女人猛然惊醒,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脸色煞白,额角蒙了一层冷汗,身上的睡衣也已被汗水湿透,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梦境压抑恐怖的氛围之中脱离。
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太古怪,也太可怕了。
枕头边的手机还在震鸣,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而且吵闹。
她手心里满是汗,指尖发麻,拿起手机时滑了下,没拿稳,不小心按到免提。
短促的嘟音响过之后,男人震怒的咆哮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颜初是不是在你那里?!”
不等苏辞回答,对面的人气急败坏地吼道:“苏辞,我警告你,你哄骗未成年的学生是违法的!你最好赶快把小初给我们送回来!”
女人头脑有些发懵,顿了几秒才听出来电之人的身份,为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感到震惊:“您是颜先生吗?颜同学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别装蒜!”颜廷樾怒不可遏,“一定是你诱哄小初离家出走的!你如果不把人送回来,我们就要报警了!”
颜初离家出走?
苏辞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感觉额角阵阵刺痛,联想刚才做的那个古怪的梦,她心里一阵发慌。
“颜先生您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颜同学的确不在我这里。”女人用力按揉眉心,驱走笼罩在身上的疲惫,压下心慌,语气尽可能平静,“颜同学为什么会离家出走?附近都找过了吗?”
或许是女人的语气不像说谎,颜廷樾话音稍顿,惊疑道:“小初真的没到你那儿去?”
“没有。”苏辞无奈,“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下午,趁她妈妈午睡偷偷收拾了东西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亲戚朋友都说没见过她!”颜廷樾暴跳如雷,“她会去哪里?!”
面对颜廷樾躁怒的态度,女人处变不惊:“我会想想办法,你先打电话问问学校,她是不是偷偷回学校了,我也问问她的同学有没有联系过她。”
“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去派出所问问吧,不过像这种情况,小初失联没满四十八的小时,可能无法立案,只能我们自己先找一找。”
她一边回答一边按亮卧室的灯,起身穿衣,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通话还在继续:“颜先生,你放心,如果找到她,我会再给你们回电话。”
颜廷樾并不完全信任她,电话挂断之前还放了狠话:“你最好不要骗我们,如果被我们发现是你藏着她,我们跟你没完!”
说完,他一秒也没耽搁地挂了电话。
苏辞坐在床边,思绪有些混乱,过了两三分钟,她稍微冷静下来,重新拿起手机,先联系了颜初的班主任,然后打电话给李芩。
没有说颜初离家出走,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了下颜初有没有找过他们。
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女人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慢了半拍,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慌。
问了一圈无果,时间已经临近半夜,女人不得已,只好又拨通了祁若仪的电话。
这大晚上的,一个十七岁的小朋友会到什么地方去?
·
小镇上风景秀丽,夜风和煦。
颜初没穿睡衣,还是白天出门时那一身。
她坐在民宿的窗台上,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和天幕下明灯璀璨的夜景。
有了上回噩梦般的经历,她一人在外,夜里不敢到处乱跑,房间的屋门下抵了一根小小的防狼插销。m.χIùmЬ.CǒM
她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颜廷樾和何萍肯定会联系苏辞,苏辞也不可能瞒着他们将她收留。
与她博弈的是她的双亲,她离开家独自漂泊不是为了搏得女人的同情,她不想打扰苏辞,更不想给苏辞带去莫名的压力,让女人看到她身后一地琐碎和难堪。
所以她根本没去阜都,打算借这次小小的假期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这个临近家乡的古镇就是她的第一站。
窗台另一边搁着一块画板,上面夹着张新出炉的素描写生,笔触生疏稚嫩,大抵能看得出来,画的是一条小河,河上架了一座石桥,桥头有碑,是这座小镇的地标。
颜初小时候上兴趣班,学过画画,有一定的绘画基础,虽然她很喜欢画画,老师也都说她天赋很好,可她的父母只让她考级拿了升学加分就不再送她深造,算是半途而废了。
现在难得无拘无束,来小镇的路上凑巧看见文具店外边摆了画架,她就心血来潮,买了块有背带的画板,走到哪儿就画到哪儿,画得像不像好不好都在其次,只要她觉得开心自在就好。
颜初在镇上待了两天,把这不大的小镇里里外外都走遍,画了十来张速写,然后在第三天清晨,背着双肩包,提着画板踏上下一站的旅程。
离开家的时候,她拿走了自己从小到大偷偷攒下来的两千块零花钱。
颜初善于总结思考,发现并解决最关键的问题,做出这个决定,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
她的年纪处在成熟与不成熟的分水岭,她比大部分同龄人想得更多,考虑也更长远。
她明白对她而言,最致命的东西是经济来源,离开家,离开父母,丢掉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迄今为止安稳的生活。
未来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从此再没有人为她承担风险,她要为自己的“鲁莽”和“愚蠢”买单。
但在她眼里,没有迈不过去的困难。
等她身上的钱花光,她就不走了,在那个与她有缘的地方落地生根。
这世上有的是流离失所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活下去的未成年,往后不过是再多了她一个。
生活也许残酷,也许磨平她的棱角令她心生悔意,也许往后余生她会处处碰壁,也或许,她还会遭遇各种人心险恶,历经危险和磨难。
她此刻只觉得自由。
颜初提着自己新买的画板站在路边等车,昨夜下过雨,小镇外的黄泥路上许多积水的坑洼。
一辆沾满泥尘的白色轿车从颜初面前驶过,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觉得这车眼熟,看着亲切,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是她这一眼看去,那车竟在对面的路边停了下来。
车尾的号牌沾了泥水,有些脏污,但还能勉强辨别那一串号码。
颜初蓦地愣住。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女人下车,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
适逢一辆白色面包车停下搭载旅客,正巧挡住了女人的视线。
面包车短暂停留,很快就会开走,刚才她晃眼见到的女孩儿,多半也会搭上这趟车。
女人关上车门,顾不得满地泥水,急匆匆地穿过黄泥路,遍地坑洼弄脏了她脚下的高跟鞋,只怕自己稍微去晚一点,就会错失这次难得的相见。
发动机发出噪闷的震响,那辆白色面包车没等到她来就果断开走。
司机对晚点的乘客不报以半分同情,即便听见女人招呼的声音,他也充耳不闻。
女人扶膝叹了口气,她那身正装和小镇的风景格格不入,看上去,就像刚从某个会议上下来,连换衣服都来不及。
面包车彻底开走,女人抱着两分侥幸再看向路边,不期然撞上另一道清澈的视线。
女孩儿一个人原地站着,没有搭上刚才那辆面包车。
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微张的嘴唇动了动,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直到女人素来平静的脸孔从焦急到意外,再转为惊喜,步履匆匆地来到她面前。
这短短几步路,女人脸上的神态渐渐和缓,没有恼怒,也没有质询,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举重若轻地对她说:“小初,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微微笑着,眼下残留着妆容压不去的灰青,可见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颜初愣愣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唤:“……苏姐姐。”
话音未落,鼻尖蓦地发酸,眼眶也涩得不行,兜不住眼泪,圆滚滚的泪花猝然溢出眼眶,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扑簌簌地流淌。
她匆忙低下头,模糊的视线里,女人鞋尖上的黄泥晕成一块灰蒙蒙的阴影。
“对不起。”女孩儿啜泣的声音很低很低,心里猛地揪成一团,懊悔、愧疚,一系列复杂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出现。
她想过颜廷樾和何萍也许会去寻女人的麻烦,但没料想到,原来苏辞也会这样担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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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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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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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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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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